天道甚邇

“天道甚邇”，語出清代陳其元《庸閑齋筆記·卷十一》之《貪賑果報》篇，說的是世間自有天理，亦即天道。所謂“頭上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應該也是此中之意。

該篇開卷即開門見山地指出：那些貪官污吏干的壞事，遲早都會敗露，尤其是肆意侵吞賑災濟貧物資及錢款的貪官污吏。即使他們中有人因一時僥幸未受法律追究，最終也是躲不開“大都必以急病死，以惡疾死；子孫亦俱絕滅。再不然，而為盜為娼”的下場。在作者看來，為人——尤其是手中握有權力的官員，不能喪盡天良。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旦有官員能做到想民所想、急民所急，且讓手中權力為民所用，那么這樣的官員“享報亦必豐”。為了證明這一點，作者接著就講了兩個故事，以為佐證。

故事之一講的是，乾隆年間顏希深任平度（今青島）知州時，有一次因公事到省城，“適遇大水為災，低區盡沒，民皆登城以避”。雖然避過了水災，可由于大水沖毀了老百姓的家，沖走了他們家里所有的食物，大家就面臨著嚴峻的生存問題。于是，“顧無所得食，哀聲嗷嗷”。這些忍不住饑餓而發出“嗷嗷”之聲的，不乏可憐的孩子。幸虧此一緊急情況為縣令顏希深的母親知曉，引起她的關注，更忍不住要求兒子“盡發倉谷，礱米賑濟”。因情況緊急，顏希深無暇他顧，當即接受母親的建議。就這樣，由于顏希深在關鍵時刻及時開倉賑糧，使“全活者數萬人”——數以萬計的老百姓因此得以活命。可是讓顏希深始料不及的是，這時他的上級領導巡撫大人不樂意了：開倉賑糧這么大的事，你不向我匯報、不經過我同意就擅自操作，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巡撫嗎？！于是他立馬上疏參奏，要求朝廷處分顏希深。只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乾隆覽奏后，怒斥其道：“有此賢母好官，為國為民，權宜通變，該撫不加保奏，翻（反）加參劾，何以示激勸（勵）乎？”訓斥完該巡撫，乾隆即對顏希深予以提拔。于是，“天下群頌圣天子之明焉”。這應該也是乾隆想要得到的反饋吧。后來不僅顏希深官至巡撫，他的兒子也官至直隸總督；后代“登科（及）第者極多，稱巨族矣”。

故事之二講的是，道光時期，湖南人蕭錦忠在直隸某地任知縣時，遇當地水災，因為已過了規定的災情申報期限，而救災即救命，蕭錦忠等不及再行申報批復，即將此前“征存之銀（按規征收的錢款）”全部拿來賑濟災民，尚未征收的也予免征。誰知蕭此舉雖然獲得“民大感戴”，卻因“擅自挪用公款”獲罪，因此被捕下獄。不過，考慮到蕭的出發點是好的，所以最后“上司憐其愛民被罪”，遂支招“令通省官代為設法彌補”——也就是由“通省官”替蕭把用來賑災的“征存之銀”還上，這樣蕭才得以出獄。盡管蕭因做善事，受到不公正待遇，但畢竟“天道甚邇”，所以他很快便收到“狀元及第”的好消息。

所以，在《貪賑果報》篇的最后，作者忍不住感慨道：“天道甚邇，可不感動警畏哉！”文章彰顯了前人嫉惡如仇、弘揚善舉，堅信正義一定會到來的樸素價值觀。這對于今天的領導者而言，亦不乏警示意義。

圖：王恒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