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晉祠在宋初曾遷址

【摘 要】本文將從文獻(xiàn)記載和實地堪訪兩個方面論述“晉祠在宋初曾遷址，今晉祠是宋代所建”這一論點。論證宋代之前晉祠位置等問題。

【關(guān)鍵詞】古晉祠；懸甕山；晉水；明仙峪；新修

【中圖分類號】K878.6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14—019—03

一、“古晉祠”一詞的發(fā)現(xiàn)和思辨

文獻(xiàn)關(guān)于“古晉祠”的記載：“滴瀝泉，在太原縣西南十里王索村，古晉祠下。”——成化年《山西通志·卷二·山川》

“御史王鑒墓，在王索村南、古晉祠左，有祠堂，今廢。”——清道光《太原縣志·卷四·陵墓》

這兩條文獻(xiàn)記錄的“古晉祠”是否是晉祠博物館，引發(fā)我們的思考。我們知道，晉祠博物館有難老泉、善利泉等，都是低于地面數(shù)米的井泉，而“滴瀝泉”的名字，表達(dá)的是從高而下滴落的泉水，因此我們判斷，“滴瀝泉”不可能是晉祠井泉的別稱，而是另有其地。那么在“滴瀝泉”之上的“古晉祠”一詞，就不是形容晉祠古老，而是還有一個比晉祠博物館更古的“古晉祠”。

二、懸甕山、古晉水的定位

清代乾隆年間晉祠籍舉人趙謙德在其《懸甕山記》中明確記錄：懸甕山在明仙峪白云谷。清末民初晉祠籍舉人劉大鵬在其《明仙峪記》中同樣記錄。我們根據(jù)這兩個記載，在明仙峪白云谷找到了懸甕山巨石陣地貌：無數(shù)巨石如同大甕疊壘在山腹，在巨石下還有溶洞遺址。據(jù)明仙峪村民說，這個山頭是祖輩相傳的懸甕山。圖1、圖2是位于明仙峪白云溝的懸甕山“巨石如甕”地貌。

明仙峪、白云溝、懸甕山簡介：明仙峪口距離晉祠博物館北門僅約一百米，從明仙峪口進(jìn)山，沿著山谷約2500米，西側(cè)有一岔口，即白云谷，進(jìn)入白云谷即可看到懸甕山巨石陣地貌，谷底仍然有泉水溢流。

三、古晉祠的定位

從白云谷口繼續(xù)沿著明仙峪往里走約300米，一條土石大壩連接?xùn)|西山，橫亙在明仙峪，壩體西部打開通道為明仙峪機(jī)動車路，壩內(nèi)無水，有近年采石場堆砌礦渣廢料砂土，在壩內(nèi)堆成機(jī)動車道通向后峪。我們判斷，這個大壩就是酈道元《水經(jīng)注》里關(guān)于晉水沼的蓄水大壩：“晉水……其川上溯，后人蓄以為沼，沼西際山枕水，有唐叔虞祠”。在蓄水沼西側(cè)，是瓦窯溝，順著瓦窯溝向西向上，即來到明仙峪中的古建筑群：瓦窯村石窯建筑群。

依據(jù)有歷代文獻(xiàn)，羅列并解析如下：文獻(xiàn)記載的宋前晉祠和明仙峪環(huán)境、瓦窯村建筑高度吻合，我們把記錄宋前晉祠的史料按證明效力分為兩類。第一類是正史、專志、地方志、碑刻等有直接證明效力的史料。第二類是游記、詩詞、等有參考價值的資料。按時間順序分列如下。

第一類（正史、專志、地方志、碑刻）

（1）《漢書·地理志》載：龍山（即懸甕山）……晉水所出，東入汾。

（2）漢代《淮南子·地形訓(xùn)》：晉（即晉水）出龍山。

（3）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晉水》：《山海經(jīng)》曰：懸甕之山，晉水出焉，今在縣之西南。昔智伯之遏晉水以灌晉陽，其川上溯，后人踵其遺跡，蓄以為沼，沼西際山枕水，有唐叔虞祠。水側(cè)有涼堂，結(jié)飛梁于水上，左右雜樹交蔭，希見曦景，至有密友，羈游宦子，莫不尋梁契集，用相娛慰，于晉川之中，最為勝處。……沼水分為二派，北瀆即智氏故渠也。昔在戰(zhàn)國，襄子保晉陽，智氏防山以水之，城不沒者三版，與韓、魏望嘆于此，故智氏用亡。其瀆乘高，東北注入晉陽城，以周灌溉。文中“川”“晉川”即指晉水。《康熙字典》載【周禮·冬官考工記】：凡天下之地埶，兩山之間，必有川焉。《說文解字》：貫穿流通水也。《爾雅·水注》川曰谿。許云泉出通川為谷是也。結(jié)合1、2條文獻(xiàn)所記載晉水“出于龍山”，《水經(jīng)注·晉水》所記載的晉川，應(yīng)當(dāng)是出于龍山（懸甕山）山谷之中的河流。文中“防山以水之”（在山口或沿山筑壩，水淹晉陽城），也進(jìn)一步闡明了晉水和山的關(guān)系。

（4）唐代李德裕《祭叔虞文》中關(guān)于晉祠描述，譯文為“抬頭仰望西山，唐叔虞祠修建在這里”。表明唐叔虞祠修建在山上。

（5）《元和郡縣志·河?xùn)|道·晉陽縣》記載了唐代晉祠和晉陽縣的相對位置“晉陽縣……在州南二里……晉祠一名王祠，周唐叔虞祠也，在縣西南十二里”。唐代州城在古城營村西一帶，其南二里是晉陽縣，在今南城角村一帶。今晉祠距離唐代晉陽縣約6～7里，和記錄差距較大。而明仙峪口距離南城角村約6里，瓦窯村距離明仙峪口約6里，與唐代記錄吻合。

（6）宋初趙昌言《新修晉祠銘并序》記錄的新舊晉祠更替。979年，趙光義平北漢，毀晉陽城遷民，同時下令“新修”晉祠，984年新晉祠竣工，趙昌言作此文記錄了過程”。文中記錄“（趙光義）乃眷靈祠，舊制仍陋，宜命有司，俾新大之……而又晉陽之役，靖茲亂畝，構(gòu)此祠庭……式命有司兮，攸徒（徙）是庇……”，這些記錄表明，趙光義異地新建了一個“祠庭”（祠堂及院落），唐叔虞祠經(jīng)過遷徙，即今晉祠。宋代的碑記現(xiàn)在留有多篇，如《大宋新修會圣宮銘》等等，這些“新修”，都是“新建”。

（7）宋代之后，仍有提及在山中的古晉祠的記錄。今晉祠發(fā)現(xiàn)的金代郝居簡殘碑：深山窮谷間……或雨沕為沴，則人往禱之，偶獲佳應(yīng)，而此地山明水秀，是河?xùn)|之冠……今殿傍諸屋，傾廢如此，而汝等坐享其利，不知所報，于汝安乎”。譯文：（唐叔虞祠）深山窮谷間，以前人們?nèi)ツ抢铩６说兀ń鸫鷷x祠亦今晉祠）山明水秀是河?xùn)|風(fēng)景最好的地方，現(xiàn)在祠傾廢成這樣，你們只享受祠的水利，不知道報答，你們能安心嗎？這段記錄表明，曾有一個唐叔虞祠在“深山窮谷間”。

（8）明《太原縣志》記載的“古晉祠”：滴瀝泉在縣西南十里王索村古晉祠下。

（9）清《大清一統(tǒng)志》：晉水在太原縣西南，源出滴瀝泉，東流入汾。

（10）清《御批歷代通鑒覽》：荀瑤（智伯）決晉水，在山西太原府太原縣西南，源出滴瀝泉。

以上三條明清記錄表明，古晉水源在明清時期已經(jīng)成為流量細(xì)微的滴瀝泉，泉水從高處落下。在滴瀝泉上面，有“古晉祠”。這種地形符合明仙峪中滴水巖和它上方瓦窯村的實際。

第二類（游記、詩詞）

（1）唐代李白詩《憶舊游寄譙郡元參軍》（節(jié)選）。

時時出向城西曲，晉祠流水如碧玉。

浮舟弄水簫鼓鳴，微波龍鱗莎草綠。

曲，《國語詞典》：拐彎的地方。如：“山曲”“河曲”。唐·李白《惜余春賦》：漢之曲兮江之潭。這首詩記述李白游晉祠，在晉陽城西晉水彎曲的地方有深潭可以泛舟。明仙峪彎曲的古水庫正符合這種描述，而今晉祠則沒有這種地形。

（2）唐代李益《晉祠同聲會集得疏字韻》。

風(fēng)壤瞻唐本，山祠閱晉馀。

水亭開帟幕，巖榭引簪裾。

地綠苔猶少，林黃柳尚疏。

菱苕生皎鏡，金碧照澄虛。

翰苑聲何舊，賓筵醉止初。

中州有遼雁，好為系邊書。

詩中“山祠、巖榭”顯示晉祠是山中或山上之祠，歌臺舞榭建在高巖之上。

（3）唐代李德裕《流杯亭》。

激水自山椒，析波分淺瀨。回環(huán)疑古篆，詰曲如縈帶。

寧愬羽觴遲，惟歡親友會。欲知中圣處，皓月臨松蓋。

首句：湍急的水從山頂流下來。今晉祠沒有這種地形，符合明仙峪瓦窯村下滴水巖地形。

宋代以后到清代，仍然有很多文人墨客游覽明仙峪古晉祠，留有眾多詩篇，不能窮舉，列一些有代表性的篇幅如下。

（4）游晉溪——契玉立（元代）。

訪古晉祠山，曉集汾水橋。星河沒慘淡，野色見平遙。

樹鳥啼冥冥，涂馬鳴蕭蕭。游車接飛蓋，駕言修禊朝。

荒城忽已迥，遠(yuǎn)嶠如相招。振衣投林丘，浥露濯塵囂。

澗壑聳綠檜，原隰散紅桃。敞殿羅幢幡，虛庭雜牲醪。

逶迤廣寒宮，獻(xiàn)酬瑤池皋。境勝地亦靈，心悅神自超。

這首詩記錄游古晉祠、晉溪。所行所見都是山中景色，“投林丘”有“澗壑”。

（5）晉祠——王盛（明代）。

持節(jié)追蹤太史公，旁觀瀑布喜蔥蔥。

源頭活水來從此，枝脈分流去向東。

白練兩條掛嶺外，銀河千丈落空中。

滔滔晝夜知無息，終入滄溟化浪風(fēng)。

詩中的晉祠，有“瀑布”“白練兩條”，明仙峪中古水庫水源即兩條瀑布，今遺址還在。

（6）四過晉祠——宋權(quán)（清代）。

一抹青山里，劃然別有天。淙鳴群籟寂，溪靜一魚懸。冬日涵春色，山民習(xí)水田。風(fēng)塵徒自厭，枕潄是何年。詩中的晉祠在“一抹青山里”。

從以上文獻(xiàn)資料分析，無論是可作為直接證據(jù)使用的一類史料，還是可以作為參考證據(jù)使用的二類史料，都記載了一個不同于今晉祠的“古晉祠”，這個古晉祠在山里、在山上，和明仙峪自然環(huán)境以及實物遺存高度吻合。這些資料互相印證，文字資料和實物遺存相互印證，形成完整閉合證據(jù)鏈，指向宋前晉祠在明仙峪中，瓦窯村留存的古窯洞建筑很可能就是宋前古晉祠遺存。當(dāng)然，這些結(jié)論從歷史資料文字中得來，從實地考察中得以初步印證，最終的認(rèn)定，需要考古發(fā)掘，需要有科學(xué)技術(shù)手段的鑒定，比如對瓦窯村建筑年代進(jìn)行科學(xué)技術(shù)斷代。

明仙峪現(xiàn)有的自然風(fēng)景和歷史遺存，都有相當(dāng)?shù)奈穆脙r值，它本身位于西山旅游區(qū)內(nèi)，離晉祠博物館、龍山風(fēng)景區(qū)近在咫尺，只需較少投入（整修入山步道或機(jī)動車道，整修古水庫），就可以納入西山生態(tài)旅游區(qū)。古交汾河段對晉泉補水工程已完成，最先恢復(fù)泉流的很可能是明仙峪中的古晉水泉源，屆時古水庫或能蓄水，再現(xiàn)“西曲泛舟”美景或能實現(xiàn)。

對明仙峪文旅資源，應(yīng)當(dāng)開發(fā)、保護(hù)、研究并舉，在開發(fā)保護(hù)中進(jìn)一步認(rèn)知她所蘊藏的歷史價值，進(jìn)而對宋前晉陽城的認(rèn)知都會有積極的促進(jìn)作用。

參考文獻(xiàn)：

[1]劉大鵬，著.晉祠志[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

[2]侯文正，主編.晉祠志[M].太原：三晉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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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唐）李吉甫，著.元和郡縣志·卷十二·河?xùn)|道[M].北京：中華書局， 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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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唐），李世民，著.晉祠之銘并序碑[M].北京：線裝書局，2010.

[7]（宋）趙昌言，著.新修晉祠之銘并序碑[M].北京：線裝書局，2010.

作者簡介：武慧民（1975—），男，漢族，山西太原人，大學(xué)，太原市文物保護(hù)研究院，研究方向為文物博物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