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作為重要的人力資本、信息資源和經濟資源助力鄉村振興是現實必然。文章聚焦民族地區鄉村青壯年群體國家通用語言的使用情況,從公共場所、社區(村、小隊)和家庭三個語域,對和田地區洛浦縣A、B、C三個村的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普通話)的使用情況、應用能力和國家通用語言水平與收入狀況進行了調查。通過梳理民族地區國家通用語言推廣普及存在的問題,結合鄉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使用水平現狀,建議從鄉政府、社區(村、小隊)和家庭三個層面,設計“鄉政府-社區(村、小隊)-家庭”為一體的整體語言規劃,建構“鄉政府-社區-學校-家庭”不同層面多元一體的國家通用語言學習和培訓體系,構建鄉政頂層設計、基層社區(村、小隊)發揮主導作用、家庭形成多元語言意識三位一體的國家通用語言推廣共同體,形成合力在提高鄉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水平的同時,不斷增強鄉村國家通用語言推廣普及質量,持續發揮語言助力鄉村振興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語言經濟學;國家通用語言(普通話)推廣共同體;鄉村振興;路徑
中圖分類號:C95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391(2024)04-0071-09
新時代加大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推廣普及力度對推進鄉村經濟發展具有重要作用,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有力舉措。①推廣普及要求聚焦民族地區、鄉村地區和重點人群,[1]這是提高民族地區鄉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應用能力,也是助力鄉村振興的重要指導思想。學界從語言經濟學的視角對語言與經濟內生關系的研究已有許多探索,在語言行為、政策對人力資本、收入和語言相關產業關系的影響上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但隨著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在鄉村的深入推廣普及,著眼于語言經濟學視角的國家通用語言助力鄉村振興的實現路徑探索尚不夠充分。因此,通過對和田地區洛浦縣3個村288位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②使用情況、應用能力和國家通用語言水平與收入狀況的調查,探索從鄉政府、社區(村、小隊)和家庭三個層面構建國家通用語言推廣共同體,在推進鄉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文字能力提升的基礎上,對持續發揮語言助力鄉村振興在政治、文化和教育上的價值有重要現實意義。
一、語言與經濟內生關系的相關研究成果
1965年Jacob Marschak首次提出“語言經濟學”的概念,認為語言經濟學是研究語言行為、政策對人力資本、收入、效益和對語言相關產業的價值、成本產生影響的一門交叉學科。[2]1999年“語言經濟學”的概念作為一門新興學科進入我國。[3]在近二十多年JeudPmYozuBrMQqCrooJOQ==的發展研究中成果豐富,比如: “費希曼-普爾假說”(1972)指出語言與貧困具有相關性,認為高度發達的國家語言具有高度的統一性;[4]Wayne Harbert(2009)認為語言對使用者的經濟地位起決定性作用,語言與經濟地位和勞動收入呈顯著正相關;③王春輝(2018,2020)認為語言作為資本可改觀教育劣勢,促進就業和經濟劣勢的改觀;[5]王海蘭(2018)認為國家通用語言是民族地區勞動者必須掌握的能力,對脫貧有顯著效應,對民族地區經濟、文化和社會發展有重要的推動作用。[4]據此,從語言與經濟內生關系廣義層面的語言經濟學的視角,收集整理了推廣普及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助力鄉村振興的相關研究成果。
(一)語言是重要的人力資本和人力資源要素
近年來,語言作為人力資本所附帶的經濟資源價值的研究備受重視,研究表明,語言的經濟學特征體現在語言知識、語言技術、語言能力可構成人力資本的要素上,如:卞成林,劉金林,陽柳艷(2019)認為語言作為人力資本主要體現在勞動者所掌握的語種和方言數量的語言能力和技能上。[6]就國家通用語言文字而言其作為人力資本主要體現在:一是個體獲得知識、技能和信息,參與社會經濟活動的基本能力;二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能力的提升可降低個體間交易成本,提升就業與創業能力,[7]拓展使用者的生產生活空間;三是對個人收入提高有顯著的影響。[8]關于勞動者個人語言狀況與收入關系的研究結果表明語言與勞動者的收入呈顯著正相關,[9]如:陳媛媛(2016)認為普通話水平,尤其是聽說單項能力對勞動者的收入有較顯著的影響,特別是對服務業勞動者的收入提升作用顯著;[10]秦廣強(2014)認為普通話熟練的農民工月收入高于不熟練者,而且普通話口語熟練程度對農民工收入提升作用明顯。[11]
(二)語言是信息資源
語言作為信息的承載方式,在人際溝通、信息交換、知識獲取等方面具有重要的經濟價值和效益。語言扶貧的目標是在全面提升貧困人口普通話能力的基礎上促使其基本素質、多語能力和知識信息獲取能力的提升。大力推廣普及作為優質的信息載體和傳播工具的國家通用語言,一是有利于打破民族地區相對封閉的狀態,使民族地區群眾能享有信息資源、掌握信息技術,拓寬就業和創業渠道,擴大民族地區群眾收入來源;二是語言的信息載體功能與信息技術可打破因語言障礙造成的知識和技術壁壘,改觀民族地區群眾在升學和擇業過程中的劣勢;三是推廣普及國家通用語言有助于將民族特色的產品、服裝及手工藝品等文化資源引入市場,促進民族地區與外界信息、資源和產品的交換,進而推動經濟的發展和文化的傳播。
(三)語言是經濟資源
關于語言與經濟的關系,西方語言學家和經濟學家20世紀起就進行了探討,布迪厄認為語言是一種經濟資本,語言的社會運用是一種“經濟場域”,是“語言交換的經濟”,[12][13]雅各布·馬爾沙克(1965)認為語言具有價值、效用、費用、收益等經濟特性,能為使用者的經濟利益服務。[14]一方面語言本身就是一種資源,其語言衍生資源,包括語言知識、語言科技、語言藝術、語言會展、語言人才、語言服務產業等表現形態能使語言使用者獲得生產知識和經濟信息,可影響經濟成本、經濟貿易和商品交換;[12]另一方面語言學習者和使用者都會優先選擇交際范圍廣、使用頻率多、社會聲望和地位高的發達經濟體使用的語言,[15]這使得語言使用者的經濟活動范圍能跨地域、跨地區和跨國家,從而獲取更多的經濟利益。
二、鄉村振興戰略下民族地區鄉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使用狀況調查
為了了解民族地區鄉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的使用狀況,在統計中國知網2012—2020年民族地區推廣普及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相關研究成果的基礎上,梳理了民族地區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推廣普及中存在的問題,并基于國家通用語言與經濟內生關系的相關研究結論,對和田地區洛浦縣3個村的288位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使用能力進行了調查。
(一)調查樣本(鄉村青壯年)的基本情況
和田地區洛浦縣位于昆侖山北麓,塔里木盆地邊緣,總面積14287平方公里,轄2個鎮、7個鄉,總人口29.7萬人。④課題組對洛浦縣3個村進行了調查。A村有209戶849人,建檔立卡貧困戶有135戶567人。2018建檔立卡貧困戶人均年收入達到4000多元,當年10月摘掉貧困村的帽子,退出貧困村序列。B村有261戶1231人,建檔立卡貧困戶有214戶999人。2018年建檔立卡貧困戶人均年收入達到8000多元,當年12月摘掉貧困村的帽子,退出貧困村序列。C村有375戶1634人,建檔立卡貧困戶有164戶705人。2018年建檔立卡貧困戶人均年收入達到6000多元,當年11月摘掉貧困村的帽子,退出貧困村序列。到2021年底,這三個村的人均年收入比2019年和2020年平均增長了16.3%和24.7%,迅速從鄉村全面脫貧攻堅進入鄉村全面振興。
為了聚焦鄉村青壯年群體國家通用語言的使用情況,課題組對洛浦縣A、B、C三個村的20歲到50歲之間的288位青壯年進行了調查,基本情況如表1所示。
由表1可見,調查樣本包括A、B、C三個村的15位鄉鎮機關干部、9位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19位幼兒園和中小學教師、130位商業服務人員、19位生產運輸人員和96位農民,其中男性157人,女性131人,維吾爾族274人,占調查樣本的95.14%,其他少數民族14人,占調查樣本的4.86%;大專及以上學歷者31人,占調查樣本的10.8%;高中(含中專、技校)學歷者124人,占調查樣本的43.1%;小學和初中學歷者69人,占調查樣本的24.0%;小學及以下學歷者64人,占調查樣本的22.2%。
(二)調查內容
1.和田地區洛浦縣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使用語域的調查
在駐村工作人員的幫助下,通過入戶走訪、問卷和訪談,以及了解調查樣本在村委會夜校國家通用語言學習的情況,[16][17]從公共場所⑤、社區(村、小隊)和家庭三個語域,對A、B、C三個村的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使用情況進行了調查,如表2所示。
表2表明,(1)在公共場所區域,鄉鎮機關和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幼兒園和中小學教師群體有79.07%的調查樣本使用國家通用語言,表明該群體在公共區域已較普遍使用國家通用語言,精確到辦公區域,國家通用語言已成為該群體唯一的工作語言;商業服務人員和生產運輸人員群體有53.02%的調查樣本使用國家通用語言,表明該群體在公共區域屬通常使用國家通用語言,但使用比例仍較低;農民群體有11.46%的調查樣本使用國家通用語言,有81.25%的調查樣本使用本族語,表明該群體在公共區域不經常使用國家通用語言,本族語交際經常化;(2)在社區(小隊、村)區域,鄉政機關和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幼兒園和中小學教師群體語言使用方式取決于社區受語者語言的使用情況,在相同民族人數較多時27.91%的調查樣本使用本族語;商業服務人員和生產運輸人員群體有50.34%的調查樣本使用本族語,42.28%的調查樣本國家通用語言與本族語交替使用,表明該群體在社區語域中本族語和國家通用語言交替使用的交際現象普遍;農民群體有96.88%的調查樣本使用本族語,表明該群體在社區語域中經常使用本族語交際;(3)在家庭區域,鄉政機關和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幼兒園和中小學教師群體有20.93%的調查樣本使用國家通用語言,55.8%的調查樣本使用本族語,23.26%的調查樣本國家通用語言與本族語交替使用,表明該群體在家庭語域中國家通用語言使用不經常,本族語為優先選擇的交際語;商業服務人員、生產運輸人員和農民群體基本使用本族語交際。通過進一步的訪談發現,在單一少數民族家庭中,本族語已不是唯一的家庭交際語,有7.4%的鄉村青壯年在家庭中國家通用語言和本族語交替使用,5.7%的鄉村青壯年較常使用國家通用語言。
2.和田地區洛浦縣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使用水平的調查
課題組采用五度量表法,從“非常熟練、熟練、一般、不熟練、不會”5 個等級調查了A、B、C三個村的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水平和應用能力的基本情況。要求調查的青壯年根據自己的真實情況,從調查問卷中選擇與自己實際相符的等級,其中“非常熟練”為5個分值,“熟練”為4個分值,以此類推,“不會”為1個分值,分值越高表示調查樣本的國家通用語言使用越熟練,如表3所示。
表3表明,鄉鎮機關和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幼兒園和中小學教師群體自評國家通用語言水平較熟練,調查結果顯示能熟練和非常熟練地應用國家通用語言的有18人,占調查樣本的41.86%;一般應用國家通用語言的有22人,占調查樣本的51.16%;不熟練應用國家通用語言的有3人,占調查樣本的6.98%;商業服務人員和生產運輸人員群體自評國家通用語言水平一般,調查結果顯示能熟練應用國家通用語言的有27人,占調查樣本的18.12%;一般應用國家通用語言的有75人,占調查樣本的50.34%;不熟練應用國家通用語言的有47人,占調查樣本的31.54%;農民群體自評國家通用語言水平不熟練,調查結果顯示沒有非常熟練和熟練應用國家通用語言的,一般應用國家通用語言的有34人,占調查樣本的35.42%,不熟練應用國家通用語言的有62人,占調查樣本的64.58%,進一步訪談了解農民群體“您對國家通用語言學習有什么看法?”九層以上的調查樣本表示“非常支持”,表明農民群體學習國家通用語言的態度積極,意愿強烈,對國家通用語言的認同度高,這一結果與已有研究結果相一致。
3.和田地區洛浦縣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整體能力的調查
為了進一步了解鄉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
言的整體能力,既國家通用語言在聽說讀寫四個方面的水平。課題組以聽、說是否能流暢交流;讀、寫是否能讀出指定的例句、寫出指定的句子(不涉及具體能力水平的高低)為標準對調查樣本進行了調查,如表4所示。
表4表明,不同職業群體國家通用語言聽說讀寫四項技能水平有顯著差異,其中鄉鎮機關和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幼兒園和中小學教師群體具有國家通用語言聽說讀寫綜合能力的有43人,占被調查樣本的100%,表明該群體完全具有國家通用語言聽說讀寫的能力,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掌握較全面;商業服務人員和生產運輸人員群體具備一定的聽說讀寫能力,其中具有國家通用語言“聽+說+讀”復合能力的有87人,占被調查樣本的66.9%,43人不具備讀的能力,占被調查樣本的33.1%,具有國家通用語言“聽+說+寫”復合能力的有77人,占被調查樣本的59.2%,53人不具備寫的能力,占被調查樣本的40.8%,表明該群體基本具有國家通用語言聽說讀寫的能力,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掌握一般;農民群體具備一定的“聽+說”能力,但不完全具備“讀+寫”能力,其中具有國家通用語言“聽+說+讀”復合能力的有33人,63人不具備讀的能力,占被調查樣本的65.6%,具有國家通用語言“聽+說+寫”復合能力的有26人,73人不具備寫的能力,占被調查樣本的76.0%,表明該群體不完全具備國家通用語言文字能力,國家通用語言整體水平較低,存在較大的語言交流障礙。
4.和田地區洛浦縣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水平與收入情況
通過訪談和問答的方式,對A、B、C三個村不同職業群體青壯年的收入情況,及相應的國家通用語言水平進行了調查和統計,如表5所示。
表5表明,4000元以上的收入群體主要有鄉鎮機關和企事業工作人員、幼兒園和中小學教師、生產運輸人員(以運輸司機為主)等職業群體,這類群體中國家通用語言非常熟練者有39人,占調查樣本非常熟練者總人數的100%;3000-4000元之間收入群體主要有鄉鎮機關和企事業工作人員、幼兒園和中小學教師、商業服務人員(以會計居、村醫務工作人員居多)等職業群體,這類群體中國家通用語言熟練者有81人,占調查樣本熟練者總人數的91.01%;2000-3000元之間的收入群體主要有商業服務人員(以廚師、保安、廚師等居多)和農民(以護林員、護路員、保潔員、保安、外鄉臨時務工和農產品種植養殖者居多)等職業群體,這類群體中國家通用語言水平一般者有97人,占調查樣本一般總人數的97.00%,國家通用語言不熟練者有58人,占調查樣本不熟練總人數的96.67%。
(三)調查結論
A、B、C三個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使用的總體情況是鄉鎮機關和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幼兒園和中小學教師群體國家通用語言整體水平較熟練,商業服務人員、生產運輸人員群體國家通用語言整體水平較一般,農民群體國家通用語言整體水平不熟練,使用不經常,對國家通用語言學習意愿強,認同率高,有九層以上的調查者認為應該掌握國家通用語言。
A、B、C三個村青壯年在公共區域,交際用語逐漸選擇國家通用語言,使用經常,特別是在辦公區域國家通用語言已成為交際主導語;在社區(小隊、村)區域,語言使用方式取決于社區受語者語言的使用情況,在相同民族人數較多時選擇使用本族語的比例高于國家通用語言的比例;在家庭區域,本族語為交際主導語,但不是家庭唯一的交際語,國家通用語言雖然通用性不高、使用頻率還偏低,但卻有高認同率。
A、B、C三個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聽說”能力高于“讀寫”能力,其中鄉鎮機關和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幼兒園和中小學教師群體完全具有國家通用語言“聽說讀寫”的綜合能力;商業服務人員、生產運輸人員和農民群體具有一定的國家通用語言“聽說讀”或“聽說寫”的綜合能力,但國家通用語言“聽說讀寫”的綜合能力仍偏低,尤其是農民群體不完全具備國家通用語言的“讀寫”能力,“聽說”能力存在較大的語言交流障礙。
A、B、C三個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應用能力對收入影響表現為收入高的群體國家通用語言水平達到熟練及以上水平者呈明顯多數;收入低的群體國家通用語言水平達到熟練及以上者呈明顯少數,而不熟練者則呈明顯多數,這一結果與已有研究“語言與勞動者的收入呈顯著正相關,普通話水平對勞動者的收入提升作用顯著的研究結果相契合。[10][18]
(四)存在問題
民族地區鄉村家庭語言教育整體薄弱,在家庭語言交際中國家通用語言使用意識仍不高。家庭是推廣普及國家通用語言教育的重要場所,柳元豐(2021)指出城鎮少數民族在家庭內部與長輩、平輩、晚輩交流的三種語言場景中,國家通用語言使用均值總體偏低,家庭成員與長輩之間幾乎為本族語交流,國家通用語言使用非常少,與晚輩交流分值相對稍高,但本族語仍是主要交際語,偶爾使用國家通用語言。[19]課題組調查的288位鄉村青壯年群體在家庭語域中也表現出本族語是家庭的主要交際語,國家通用語言使用頻率低的情況,這與調查樣本對本族語的深厚情感,[20]家庭語言使用習慣,以及長輩、父母家庭語言規劃意識缺少等多種因素相關。
社區(村、小隊)語言缺乏整體規劃,語言使用單一,尤其是單一少數民族社區表現更為突出。社區是連接家庭和社會的橋梁,是國家通用語言推廣普及的重要實踐場所。通過對調查樣本所居住的社區調查,發現A、B、C三個村的社區語言環境單一封閉,單一少數民族社區數量多,國家通用語言在社區環境中使用頻率偏低的現象普遍存在。社區對語言活力影響力遠大于家庭,社區使用的語言能真實體現語言的活力,將社區語言規劃納入鄉村經濟發展規劃是提高鄉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水平和高質量推廣普及國家通用語言,促進鄉村振興發展戰略的重要舉措。
國家通用語言推廣普及生態環境建設滯后,缺少專業的國家通用語言提升和培訓的語言服務機構。一是鄉村當前對青壯年進行國家通用語言培訓的多為駐村干部、村委會工作人員和返鄉的在校大學生,[16]其專業水平和培訓能力是否達標尚有待考證,培訓效果也有待驗證;二是承擔國家通用語言培訓的社會機構水平參差不齊,培訓的專業性和科學性有待考查;三是培訓教材和內容缺少針對性,尚未聚焦民族地區鄉村青壯年學習者的特點,精準性和有效性有待論證。
三、語言經濟學視域下國家通用語言助力鄉村振興的實現路徑
通過對和田地區A、B、C三個村的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使用狀況調查,發現民族地區鄉村青壯年在家庭語言交際中國家通用語言使用意識不高、鄉村語言整體規劃薄弱、國家通用語言推廣普及生態環境建設不健全、缺少專業的國家通用語言提升和培訓機構等多元因素致使民族地區鄉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仍處于偏低水平,而鄉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水平偏低對其融入社會、掌握廣泛的信息資源和高水平的職業技術,拓寬就業和創業渠道等都有顯著影響,并直接影響了鄉村青壯年的收入狀況,進而制約著鄉村經濟的發展和鄉村的全面振興。據此,建議民族地區鄉村從鄉政府、社區(村、小隊)和家庭三個層面建構鄉村國家通用語言推廣普及共同體。關于語言共同體這個術語,福斯勒(1924)、布龍菲爾德(1933)和費什曼(1970)都進行了相關論述,認為語言共同體是指能熟練使用某種語言、方言或語言變體的社會群體。周慶生(2021)提出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共同體是一個社會綜合體,該共同體是在國家倡導、推行和普及普通話的過程中形成的,其中黨政機關、學校、廣播電視媒體、公共服務行業是該共同體主要的組成部分。[21]建構鄉村國家通用語言推廣共同體有利于形成合力在提高鄉村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水平的同時,能不斷提升鄉村國家通用語言推廣普及質量,持續助力鄉村全面振興。
(一)設計“鄉政府-社區(村、小隊)-家庭”為一體的整體語言規劃,構建三位一體的鄉村國家通用語言推廣普及共同體,不斷增強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使用意識
1.鄉政府層面
鄉村行政機關對所在鄉村語言文字推廣發展起決定作用,是構建鄉村和諧語言生態的關鍵。一是要發揮鄉政府主體責任,全面調研所在鄉村語言生態狀況,梳理所在鄉村語言文字工作中的問題,認真制定科學可行的適合所在鄉村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推廣普及的中長期語言文字發展規劃;二是完善有關政策措施,確保鄉村機關、新聞媒體、服務行業、教育機構等機構在公共區域和社區(村、小隊)使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要求,發揮其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推廣普及中的主導作用;三是做好宏觀協調,以推進跨區域商貿、務工、求學、創業為契機提升青壯年對國家通用語言作為語言經濟資源的價值認識,不斷增強青壯年學習和使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內驅力。
2.社區(村、小隊)層面
加強鄉村社區語言景觀建設,構建各民族共同學習使用國家通用語言的社區語言環境。一是做好社區公共路牌、廣告牌、街名、地名、商鋪等標牌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宣傳和規劃;二是增強社區(特別是單一少數民族社區)學習使用國家通用語言的氛圍,逐步形成以國家通用語言為主要交際語的社區語言環境,讓社區成為國家通用語言學習使用的重要實踐場所;三是健全社區語言幫扶工作志愿者服務體系,不斷提升語言幫扶工作志愿者國家通用語言專業水平,發揮社區對個人和家庭語言幫扶的帶動作用。
3.家庭層面
家庭影響著個人語言習慣和語言意識形態的養成,做好家庭層面的語言意識教育是民族地區高質量推廣普及國家通用語言的關鍵所在。一是幫助家長做好家庭語言規劃,引導家庭長輩父母樹立多語教育意識,逐漸改變家庭中使用單一語言交流的習慣;二是向家長宣講國家通用語言作為人力資本和語言經濟資源的價值意義,不斷喚起家長學習和掌握國家通用語言的自覺。
(二)建構“鄉政府-社區-學校-家庭”不同層面多元一體的國家通用語言學習和培訓體系,不斷提高鄉村國家通用語言培訓質量和專業水平
1.鄉政府層面
一是鄉村行政機關要協同新聞媒體、公共服務等示范和窗口單位做好國家通用語言推廣普及的宣傳工作;二是做好所在鄉村重點社區和鄉村青壯年群體國家通用語言水平的語情調研,做好政府層面國家通用語言學習網站的建設,為青壯年學習國家通用語言提供信息和資源幫助;三是針對所在鄉村的特點,開發具有本村語言文化內涵的產業,通過鄉村旅游、民族音樂、地方特產、傳統手工制作等特色資源深入挖掘語言文化在媒體宣傳、產品設計包裝、景觀文化等方面提升產業經濟價值的獨特作用,在增加青壯年經濟收入的同時激發青壯年主動學習國家通用語言的意識。
2.社區層面
根據鄉村青壯年語言需求,社區要以提升國家通用語言應用能力為目標向青壯年開展有針對性的國家通用語言的學習和培訓。一是語言學習的內容和方式要在掌握社區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真實水平的基礎上,采取重點指導、精準培訓的實踐策略,通過社區國家通用語言學習小組、社區語言志愿者、廣播站、微信群、夜校等多種方式,[22]為青壯年學習國家通用語言創設條件,讓青壯年在日常生活和交流交往中就能實現國家通用語言的學習和掌握;二是針對鄉青壯年國家通用語言認同度高,開發適合所在鄉村青壯年實際需求的國家通用語言能力向實用轉化的技能培訓課程。可采取集中學習、專項培訓、“一對一”精準幫學等方式,對尚未具備國家通用語言溝通能力的青壯年提供“國家通用語言+職業技能”培訓。[1]比如:開設“國家通用語言+種植業技術”(如:蔬菜、瓜果和花卉種植技術等)“國家通用語言+實用技術(如:農業種植技術、畜牧飼養技術等)”“國家通用語言+旅游”“國家通用語言+計算機網絡技能”“國家通用語言+民族特色產品推廣”等綜合培訓,使青壯年在學習國家通用語言的同時,拓展其生產技能和致富能力的發展空間,實現國家通用語言溝通交流能力、生產職業技能和就業能力的協同增強。
3.學校層面
學校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推行普及的重要區域。鄉村學校一是通過課堂教學的主渠道,以及經典詩文誦讀、規范漢字書寫、書法等多種多樣的校園文化活動,培養合格的具有語言文字規范意識和語言文字應用能力的鄉村學生,讓鄉村學生成為社會和家庭提高國家通用語言推廣普及的紐帶和橋梁;二是組織教師編寫具有本土特色、內容契合所在鄉村生活和交際習慣的適合所在鄉村青壯年學習和培訓的國家通用語言實用教材;三是利用現代信息技術手段開展精準的國家通用語言線上教學和培訓,使國家通用語言學習零距離,隨時隨地為青壯年學習國家通用語言提供專業的指導服務。
4.家庭層面
鄉政府要將家庭語言教育列入到本鄉的文化教育規劃中,宣傳樹立家庭語言教育規劃的重要性。一是幫助家長改變保守的語言觀念,幫助家長正確認識本族語保持和國家通用語言普及的關系。課題組在調查“您在家里通常使用本族語與孩子交談嗎?”96.3%父母選擇使用本族語交談,“您認為在家經常說本族語會影響孩子的普通話學習嗎?”95.3%的家長認為不會。與此同時,93.8%的家長表示掌握國家通用語言有助于就業、獲得較多的社會經濟利益,對孩子成長有重要意義。可見家長對學習國家通用語言的意義明確,但由于思想觀念、語言習慣和語言意識等多種原因影響了家庭語域交際語言的選擇;二是為家長提供家庭教育專業指導,不斷影響家長的家庭語言意識,樹立“語言資源”觀念和家庭多語教育意識,⑥逐漸認識語言互鑒是更好地發展本族語語言和文化的語言觀,力求在保持和發展本族語語言的基礎上,逐步實現國家通用語言教育在家庭教育中的延伸。
鄉村振興是新時代的重大國家戰略,在高質量推廣普及國家通用語言助力鄉村振興的過程中,需要在實踐中不斷完善鄉政府、社區和家庭三者的有效銜接,發揮三者合力形成國家通用語言推廣普及共同體,對更好地實現區域文化傳播、推動經濟發展、增進各民族文化的交融互鑒、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注釋:
①源自2022 年1月7日由教育部、國家鄉村振興局、國家語言委聯合印發的《國家通用語言(普通話)文字普及提升工程和推普助力鄉村振興計劃實施方案》。
②《國家通用語言(普通話)文字法》,2000年10月31日第九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八次會議修訂通過,2001年1月1日起施行。此法確立了普通話和規范漢字的“國家通用語言(普通話)文字”的法定地位。其中第二條規定:國家通用語言是普通話,國家通用漢字是規范漢字。
③《語言與貧困》2009年多語言事務出版社出版,論文集,主編為Wayne Harbert. Harbert等學者專門討論語言與貧困之間的關聯性,基于語言生態學、語言經濟學和語言政策與規劃的視角,詳細討論語言與社會邊緣化、語言地位與社會資源獲取、貧困與語言多樣性等方面關系。
④源自洛浦縣人民政府網,2022年1月。
⑤公共區域指公眾從事社會生活的各種場所總稱,包括學習、經濟、文化、社交、娛樂、體育、參觀、旅游和滿足生活所需的建筑場所。
⑥參見李宇明主編.中國家庭語言規劃問題:序家庭語言規劃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出版,2022。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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