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父（外一首）

父親說，他走后

拒絕磚塊，瓦片，與水泥

那些物質太過高冷

請給他歷經寒暑的肉身

鋪上一層淺淺的熟土

種上蔬菜，水果，或糧食

去給更多的人幸福、溫暖

一輩子與土地作斗爭的人

最終選擇了與土壤和解

父親走的時候，兩眼空洞

眼中再無江河

布滿老繭的手掌漸漸微涼

仿佛一輪太陽落去時

散去了留在人世的最后余溫

清明時節，您身前的池塘

有了大海的樣子

四月暖春，您身后的莊園

又生出了許多鮮活的生命

飛翔的暑夜

有一些時光不能再舊了

雨水怎么洗

也洗不回從前的樣子

瓦還是老瓦

鋪得那么高，那么整齊

墻也還是土坯墻，依然頑強地

抵抗著塵世間的雷雨和風暴

爸媽留給我們的東西

就是那么勇敢，那么堅韌

煙囪多少年沒有吐出新的生機了

父母留下的肥沃土地

一塊一塊，都長滿了荒草

小時候的池塘，暑天

再也看不到赤條條嬉游的孩童

田埂上的老黃牛啊！不能，不能

再老了。老到，我再也想不起

那個六歲就騎在牛背上的小男孩

爹娘越走越遠

小狗再也沒有故鄉

無數個夜晚，月光慢慢明亮了枕巾

無數個黎明，眼眶中的大海

又升起了紅紅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