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 浩
四川自貢人,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國家畫院研究員、雕塑專業訪問學者。作品《滄海笑》獲2011·中國百家金陵畫展(中國畫)金獎;作品《蜀錦》入選“一帶一路”國際美術工程作品展。
江天空闊,人擁畫船,英雄濟濟,美人掩面。船頭鼓瑟吹笙,艙中氣定人閑,近看船尾白浪,遠望紅塵俗事,殺伐已過,爭斗漸遠。夢中明月來照,覺時清風拂面。釃酒臨江,煙波浩渺……這是無聲的畫面,然而歌聲卻止不住地響起了: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
遙想當年,李白奉旨出剡中,喟然嘆曰:“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其入世之欲、建功之望,慷慨可感。在吳浩的這幅《滄海笑》中,我們同樣聽到了豪邁的伴音,但這不是入世者的豪情,而是閱盡滄桑、洞觀世態后的了悟,是一種終于覺察到人生意義的輕快,一種迷途知返的喜悅。
入世與出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經典主題。吳浩的《滄海笑》一畫,可謂是對這個主題的一次藝術詮釋。如果說用“儒道互補”來概括士大夫的人生哲學是有跡可循的,那么,用“俠仙相濟”來形容武士俠客的人生軌跡,也并非言之無據。士大夫處身廟堂,進可為儒,退可觀道;武者俠士行走江湖,進而仗劍,退而登仙。所以,進可攻,退可守——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是一種不論上下,不問文武的普適的東方智慧。一面是積極進取,一面是練達超脫,然而樂觀如一,生趣不便……即使履身黑暗,撞見真相,也不給厭世主義留下機會,往往是以開悟化解絕望,以激流身退代替玉石俱焚。所以,在中國古典美學中,幾乎沒有悲劇的地位。
“意境”是最重要的范疇,吳浩的《滄海笑》一畫正是這樣。以純然的中國畫語言,營造了純粹的中國式意境。這種意境不僅是美學的,也是人生的,是入之也深、出之也安的達觀;是恩怨開釋的輕快、矛盾沖突的和解;是曠然,是靜穆,是絢爛之極的平淡……雖然從畫中題款的文字內容可見,該畫的創作起興于黃霑為電影《笑傲江湖》作詞的主題歌《滄海一聲笑》,但畫家卻成功地進行了視覺轉換。其意義不是靠某種直白的方式圖解出來的,而是靠中國畫的語言,得之于視覺意境的全新構造。在此,外向的空間與內聚的形象、典雅的造型與清淡的色彩、實景與留白、靜態與動態、全景與細節、精致與疏放等構成張力的視覺關系,呈現了一種中國美學意境的生成過程。當這個過程與“滄海一聲笑”的主題發生唱和時,我們就開始對一種東方的智慧和人生的意境有了領悟。
吳浩是一位出色的工筆畫家。其畫造型堅實,用筆精準,刻畫入微。這些特點在本畫中有鮮明體現。該畫將人物畫與界畫結合一體,人物、大船、小舟,各色人物的形貌、神情、舉止,舟船的形態、結構及其質地和裝飾細節,都被一種高超的工筆畫技術所馴服,描繪極見精美。但嚴謹的細節并未妨害整體的表現。這是因為畫家深諳中國傳統畫的“以大觀小”之道,始終以整體的意識對待筆下的形象,胸有成竹,舉重若輕。其構圖,緊湊而疏密有致;其用線,連綿而若斷還續;其設色,沉厚而明澈通透。我們有理由認為,盡管畫家用了工筆的技巧作畫,卻自始至終帶著寫意的胸次來完成他的作品,可謂入之以工,出之以寫,或曰落筆為形,起筆見意。
借助作品形式和內容的和諧關系,至此,我們才明白,原來在入與出之間,畫家并不打算為咱們給出一個關于人生去向的答案,而不過是在呈現中國文化傳統中關于人生部分的本然狀態。甚至書寫黃霑天才的詞章,要緊的也非其文字內容,而首先是畫家賦予的視覺狀態——那是整體融入中國畫章法樣式的書法,不僅平衡了構圖,也撥動了琴弦,它穿越空闊的江天,風一樣地把歌聲傳遞得越來越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