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爛、炸不斷的鋼鐵運輸線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中國人民志愿軍的后方運輸補給線始終是戰爭雙方激烈斗爭的第二戰場，雙方圍繞運輸線展開的斗爭，其重要性和殘酷性絲毫不亞于正面戰場。1951年8月18日，美軍憑借其空中優勢，在朝鮮發動了以摧毀朝鮮北方鐵路系統為主要目標的“絞殺戰”，妄圖切斷志愿軍和朝鮮人民軍后方運輸補給線，迫使朝中方面同意其在停戰談判中的不合理要求。

為粉碎美軍發動的“絞殺戰”，志愿軍空軍部隊、防空部隊、鐵路系統和公路系統等多軍兵種聯合作戰，進行了聲勢浩大的反“絞殺戰”斗爭。最終徹底粉碎了敵人的瘋狂絞殺和重點封鎖，建立起一條“打不爛、炸不斷的鋼鐵運輸線”。

一、高度重視后勤工作，成立后勤司令部

1950年7月26日，中央軍委正式下達命令，成立東北軍區后勤部。8月，決定由東北軍區后勤部具體負責實施東北邊防軍的后勤保障工作。進入1951年以后，因入朝部隊增加和戰線拉長等原因，后方供應進入最困難時期，早期由東北軍區后勤及其派出的前方指揮所已經不適應需要。中央軍委敏銳捕捉到這一問題，于1951年6月在志愿軍司令部下設后方勤務司令部，由志愿軍副司令員洪學智兼任司令員，負責管理在朝鮮境內之一切后勤組織與設施，并對部隊后勤指揮力量進行調整充實。

后方勤務司令部的成立為志愿軍后勤保障逐步實現戰略轉變提供了組織基礎，強有力的集中指揮使后勤各專業力量以及志愿軍各軍兵種各領域力量形成有機整體，形成了“在保障中戰斗、在戰斗中保障”的后勤指揮體系。

二、美軍炫耀空中力量，悍然發動“絞殺戰”

在停戰談判中，美方大肆炫耀其海空軍優勢，并企圖將軍事分界線劃在志愿軍和朝鮮人民軍戰線后方，遭到了朝中方面的嚴厲駁斥。為逼迫朝中方面同意其提出的無理要求，1951年8月18日，美方發動“絞殺戰”，對朝鮮北部交通樞紐和重要路段進行集中轟炸與破壞。

為實施“絞殺戰”，美第5航空隊、遠東轟炸機指揮部和遠東海軍艦載航空兵所屬的共計1300余架飛機，幾乎全都投入針對朝鮮北方七條鐵路干線、橋梁和機場等重要設施的轟炸破壞中。在整個“絞殺戰”期間，美空軍共計出動飛機（不包括海軍艦載機）8.7萬余架次，平均每天約300架次。

9月中旬以后，美軍由對朝鮮北方鐵路的全面轟炸，逐漸轉變為對“三角地區”的集中飽和轟炸。該地區線路總長180公里左右，僅占當時搶修鐵路總長的1/5，但其遭受破壞的次數卻占全部破壞次數的一半以上。

三、志愿軍各軍兵種聯合作戰，徹底粉碎美軍“絞殺戰”

從1951年8月18日至1952年6月，在志愿軍各軍兵種廣大部隊齊心協力的奮戰下，志愿軍在朝鮮戰場上建成了鐵路運輸和公路運輸相結合，搶修搶運和防空斗爭相結合，從后方基地到第一線各軍的前后貫通、縱橫交錯的交通運輸網絡，改變了戰場上運輸被動的局面，解決了作戰物資補給的重大戰略問題。

——志愿軍空軍部隊的斗爭

志愿軍空軍早在美軍發動“絞殺戰”之前，就已開始積極進行參戰準備。志愿軍裝備的米格飛機在作戰性能上與美空軍裝備的F-86飛機基本相當。但與美軍飛行員相比，志愿軍飛行員的飛行經驗不足，大多數沒有參與過實戰。面對世界上第一流的空軍，1951年9月起，志愿軍空軍在劉震司令員的指揮下，采取輪番作戰的方針，以師為單位陸續投入反“絞殺戰”和掩護平壤以北機場修建的作戰。

率先出動的是志愿軍空軍第4師。缺乏空戰經驗的空4師在戰爭中學習、在實戰中成長，僅一個月的空戰就取得了擊落美機17架、擊傷美機7架的驕人戰績。毛主席看到空4師的戰報后，揮筆寫下“空四師奮勇作戰，甚好甚慰”的贊語。之后，由空3師接替空4師進行作戰。在學習空4師作戰經驗的基礎上，空3師實行先打美小機群，積累實戰經驗后再與美大機群作戰的方針。在86天的空戰中，空3師取得了擊落美機55架、擊傷美機8架的戰績。毛主席看到空3師的作戰報告后，又欣然揮筆寫下“向空軍第三師致祝賀”的批語。

在志愿軍空軍的打擊下，美國空軍于10月初開始被迫放棄了對清川江以北地區鐵路的轟炸，集中力量轟炸清川江以南、平壤以北地區的“三角地區”。為使更多空軍部隊得到實戰鍛煉，志愿軍空軍各師在空4師、空3師的帶領下輪番參戰，均取得驕人戰績。

至1952年6月底，志愿軍空軍共有9個師18個團的殲擊機部隊參戰，并有2個轟炸機師的部分部隊配合地面部隊進行渡海攻島作戰。參戰飛行員447名，戰斗出動680批，空戰85批、1602架次，擊落美機123架、擊傷美機43架，被擊落82架、被擊傷27架。志愿軍空軍與美軍空軍飛機損失對比為1∶1.46。

志愿軍空軍經受住了空戰的鍛煉和考驗，在實戰中不斷總結提高，邊打邊學，用較短的時間形成了獨立作戰能力，為粉碎美軍“絞殺戰”作出了巨大貢獻。時任美國空軍參謀長范登堡驚呼：中國幾乎一夜之間變成了世界空軍強國。

——志愿軍防空部隊的斗爭

志愿軍總部在美軍發動“絞殺戰”后迅速調整了高炮部署，將掩護機場修建的高炮部隊陸續全部用于掩護鐵路運輸。鐵路沿線的高炮力量加強以后，志愿軍高炮部隊擊毀擊傷美軍飛機數量明顯增加，取得豐碩戰果。

為了打破美空軍對“三角地區”的重點封鎖，鐵道高射炮兵指揮所確定了“集中兵力，重點保衛”的作戰方針，將掩護鐵路運輸高炮部隊2/3的兵力集中配置在“三角地區”，打破了美國空軍對這一地區的封鎖。僅1951年12月，志愿軍掩護鐵路運輸的高炮部隊擊落38架、擊傷68架美機，迫使美國空軍放棄了對這一地區的集中轟炸。美軍艦載航空兵懼怕新成川至高原鐵路沿線的高炮火力，稱這一地區為“死亡之谷”。

從1952年1月起，美國空軍改變戰術，開始在志愿軍高炮火力空白區對朝鮮北部鐵路實行機動重點突擊。志愿軍高炮部隊針對美空軍戰術的改變，積極調整作戰方式，采取“重點保衛，高度機動”的作戰方針。防衛重要目標的部隊以保衛目標安全為主，爭取擊落美機。機動作戰的部隊則在掩護鐵路運輸的防空作戰中，采取靈活機動的有效手段，把握美機行動規律，開展近戰、夜戰、游動作戰，出其不意予敵沉重打擊，以極小的消耗取得了較大的戰果。

1952年4月，總參謀部決定全國的高炮部隊有計劃地輪番入朝參戰，還增調了兩個探照燈連和一個雷達營入朝。在此階段，志愿軍高炮部隊加強了夜間射擊，打擊美空軍夜間轟炸活動。志愿軍探照燈部隊與高射炮兵協同作戰，在清川江地區、安州地區、郭山地區多次照中夜間來襲的美軍飛機，配合高炮部隊連續擊落擊傷美軍轟炸機，迫使美軍放棄了對以上地區的轟炸。

——志愿軍鐵路系統的斗爭

1951年9月，中央軍委派軍事運輸司令員呂正操到沈陽專門主持召開運輸會議，具體研究解決戰場運輸問題的措施，并提出具體實施方案。12月，成立中朝聯合鐵道運輸司令部前方運輸司令部，由劉居英任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統一指揮協調朝鮮北方鐵路系統的搶修運輸和鐵路沿線高炮部隊的對空作戰。

志愿軍鐵路搶修部隊負責重點保障“三角地區”和東西清川江、東大同江三座橋梁的搶修。在對“三角地區”的搶修中，搶修部隊晝夜輪流替換，白班備料，夜班搶修，極大地提高了搶修效率。同時，志愿軍鐵道運輸部隊與搶修部隊密切配合，發揮聰明才智，采取各種措施，創造出“分段倒運”“頂牛過江”“片面續行”“搶三江”等運輸方法，有效地改善了前線的供應狀況，徹底解決了前線的糧荒問題。美國空軍在其戰史中說：“共軍的修路部隊填補彈坑之快可以和F-80飛行員轟炸的速度相匹敵。共軍從‘絞殺戰’一開始就已經能夠迅速地修復被炸斷的鐵路。”

——志愿軍公路系統的斗爭

志愿軍公路系統的反“絞殺戰”斗爭，是在以洪學智為司令員、周純全為政治委員的志愿軍后方勤務司令部統一組織指揮下進行的。公路運輸是鐵路運輸的重要補充和延續。為改善公路狀況，提高公路運輸效率，1951年9月，志愿軍司令部發出指示，命令全軍除直接擔任作戰任務的部隊外，在志愿軍后方勤務司令部統一組織下，全部參加護路搶修工作，要求把搶修任務當作戰斗任務同等重視。此后，志愿軍各部隊先后開始了全面加修、加寬、加固公路的浩大工程。

為保證運輸效率，志愿軍后勤部隊加強路網建設，構建了縱橫交錯的運輸網。1951年秋至1952年夏，志愿軍后勤部隊進行了兩次大規模修路工作，不僅有4條公路干線由鴨綠江邊直抵戰區前沿，還有數條公路溝通東西海岸；各供應區有1至3條干線，各軍、師有1至2條干線，團至前沿地域也有2至3條運輸便道。此外，還普遍加寬了公路，設置了沿途掩蔽區，大大提升了行車安全和運輸效率。

為避免美機轟炸，志愿軍公路運輸多采取夜間行車。特別是入朝初期，由于無法開車燈，每夜行車距離只有30至40公里，還經常撞車、翻車，因事故損失的車輛一度超過被炸損失數。反“絞殺戰”期間，為保證公路運輸的暢通和安全，志愿軍公安部隊在主要公路干線上每隔一至三公里設置了對空監視哨，無空情時車輛可以開燈行駛，美機來臨時哨兵鳴槍報警，依次傳遞，車輛或關燈緩行，或在路邊暫蔽。這一創舉使行車速度提升至每夜200公里以上，汽車損失率由第一年的40%下降到第二年的6%、第三年的0.5%，有效解決了夜間行車的重大安全問題。

此外，志愿軍后勤部隊和工兵部隊還進行了普遍的建庫工作。按防空、防特、防盜、防潮、防濕、防霉爛的“六防”要求，至1951年年底，共建庫區98處，其中山洞200個、掘開式倉庫2601個、露天倉庫5482個、土洞庫672個，各種庫房可容納5475車皮物資。1952年8月，毛主席在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國委員會常務委員會上，談到抗美援朝戰爭情況時說，“吃的問題，也就是保證給養的問題，很久不能解決。當時就不曉得挖洞子，把糧食放在洞子里。現在曉得了，每個師都有三個月糧食”。

面對美軍在“絞殺戰”中大強度、多頻次、高密度的瘋狂“絞殺”，志愿軍各軍兵種部隊聯合作戰、密切協同，搶修、搶運、保通、空戰、地面防空五位一體，保障了后方交通運輸線的暢通，鑄就了“打不爛、炸不斷的鋼鐵運輸線”。在反“絞殺戰”期間，美軍飛機共被擊落擊傷4528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其寄以厚望的“絞殺戰”不但遠遠超過了原本計劃的90天時間，實際效果也遠未達到預期，最終不得不于1952年6月宣布“絞殺戰”失敗。

中國人民志愿軍在血與火的洗禮下學習戰爭、研究戰爭，反“絞殺戰”的勝利使志愿軍建立了穩定可靠的后勤保障體系，完成了騾馬化后勤向機械化后勤的轉變，創造了世界軍事歷史上的后勤保障奇跡，是抗美援朝戰爭中志愿軍贏得勝利的重要支撐。

【作者單位：抗美援朝紀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