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教父”胖東來：倡導自由和愛

“布道者”于東來

在胖東來，幾乎沒人會稱呼于東來為“于總”或者“于老板”，所有人都叫他“東來哥”，甚至“大哥”。無論是對外的訪談，還是內部的培訓，幾乎很少能從于東來口中聽到“供應鏈”“融資”之類的詞匯，取而代之的是“自由和愛”“我們要成為更好的人”。

盡管只上過小學，于東來對西方哲學很有興趣，他讀盧梭、黑格爾和亞里士多德，辦公室里擺的是哈佛、牛津、劍橋等世界名校的理念與校訓，他想要引領員工追求的，是自由、幸福、陽光的生命狀態。

胖東來對員工的“寵”絕對算是一股清流，所以前往胖東來應聘的人也逐年增多。2024年年初，胖東來本計劃招收209人，卻最終收到超過3萬份簡歷，其中研究生多達3600人。每次面試時，于東來都會提前叮囑面試官：“要鼓勵年輕人，讓他們勇敢一點。”對沒通過面試的人，于東來還會為他們準備一份禮物，有時是一張價值200元的胖東來超市購物卡，有時是一筆100元的路費和一支鋼筆。

這是典型的“胖東來作風”。每一個來到胖東來“朝圣”的人，都會被它的細節打動，在“情緒價值”尚未成為網絡熱詞之前，胖東來便給足了顧客情緒價值。早在2012年，于東來便宣布取消所有的節假日促銷，不做任何營銷噱頭，店內的每一個商品都會標明產地與進貨價，利潤透明；超市門口設立專門的寵物寄存籠與電動車遮陽篷；超市內推車根據容量和使用者的年齡劃分為7種……

在于東來看來，做生意最重要的不是掙錢，而是“造福”他人：“一路走到今天，我的希望不是做生意，而是想讓更多人幸福地生活。”對于一個商人來說，這樣的言論聽起來未免過于理想化與虛空，但于東來卻真的憑借這套“真善美理論”，構建起了自己的商業帝國。

對于胖東來的成功，于東來并不吝嗇于傳授經驗，他就像個布道者，想把自己烏托邦的范圍一步步擴大。2022年，于東來聯合聯商網，設立了“聯商東來商業研究院”。2023年，研究院又推出了“聯商東來總裁班”，分享自己做企業的經驗。于東來的課程會圍繞“真誠”展開：簡化管理體系，真誠地對待員工；放棄供應商繳費換取的商品C位，用心選品……這些被傳統商超看作“雷區”的操作，反而是胖東來“成神的秘訣”。

“自由和愛”的理念，從何而來

于東來的商業理念并不是憑空產生的。

20歲那年，只有小學文憑的于東來，進入一家橡膠工廠當起工人。他本想尋求穩定，卻很快因為廠內人員組織框架變動，出現在下崗名單上。之后，他跟著哥哥做煙酒生意，又因為缺乏常識，先后兩次因非法倒賣煙草，被關進拘留所，欠下30萬元的債務，生意也付諸東流。

1995年，于東來重整旗鼓，在許昌望月樓開了一家小商鋪，取名“望月樓胖子店”。吸取之前失敗的經驗，他在店里打出招牌——“用真品換真心，不滿意就退貨”。在那個市場尚未規范、煙酒假貨盛行的年代，胖東來因為產品質量硬、誠信待客，成為許昌遠近聞名的“靠譜店鋪”。短短兩年內，于東來就還清所有債務，掙到人生中第一個100萬元。

可好景不長，1998年3月，兩層高的胖東來總店突起大火，店內的貨物被燒為灰燼，還帶走了8條鮮活的生命。縱火犯是三個本地流氓，因與店員發生沖突，心有怨恨，最終一把大火燒掉了胖東來總店。于東來回到起點，又背負上100萬元的債務。

在胖東來總店被燒前，剛剛出售了一批購物券，于東來覺得必須給大家交代，他讓員工在門口貼出告示：凡持有本店購物券的顧客，皆可到店辦理退款。

未曾料想，告示貼出后，許昌的鄉親們從四面八方趕來，但幾乎沒人是來退款的，而是來看有什么事情可以幫忙。對于東來而言，那天之后他的某種“世界觀”開始成型：“在那之前我抱怨很多，1998年之后就再也不想了。做企業不是給自己做的，而是給社會做的。”

1998年年底，經歷過火災的胖東來重新營業，兩年后，第一家胖東來量販超市在許昌開業。如今，24年過去，胖東來早已成為許昌地標性的存在。

“企業是給社會做的”，于東來并不是說說而已，一切都有跡可循：非典時期，家底并不殷實的胖東來捐了800萬元；2008年汶川地震時，胖東來除了捐款600萬元和一些物資外，于東來還帶著140多名員工奔赴災區一線。2020年武漢新冠疫情暴發后，胖東來捐了5000萬元。2021年，河南遭遇暴雨險情，除了捐款1000萬元，于東來又和員工們沖在鄭州抗洪第一線。他挽起褲腿，在泥水里來回穿梭，沒人想到那是一位身價不菲的企業家。

蝴蝶效應

不止外界激贊，同行們也把胖東來“奉若神明”。江西龍頭超市嘉百樂、湖南老牌商超步步高，以及目前體量在中國排名第四的永輝超市等，都專門邀請胖東來幫忙“爆改”門店。

很多“圈外”企業也開始學習胖東來，之前報名學習的更多來自餐飲、商超領域，從2023年開始，很多互聯網企業都找過來了，比如貝殼、百果園、餓了么等。

學習的、參觀的、購物的、旅游的——人潮從四面八方涌入許昌這座四線小城。于東來甚至在想，未來能借助胖東來的影響力，把許昌打造成一個商業之都、幸福之都。“不一定說商業非常發達，但會成為文化經濟的交流平臺之一，就像博鰲論壇一樣。”

6人游定制旅行創始人賈建強曾帶著問題去胖東來：企業與員工、與客戶、與合作伙伴、與社會之間應該有著怎樣的關系？而幾乎從踏上許昌的第一步，“答案”就向他迎面而來了：遇到的每一個當地人，都會稱“我們胖東來”，一進酒店，服務人員就遞上了毛巾，“他們也在學胖東來”。每到周末、節假日，胖東來的網紅購物中心天使城旁的政府大院、醫院都向大眾開放，免費停車。

中國超市周的時候，于東來分享了一個小故事：前兩天，一位大娘聽說總裁班開班，一早烙好200張河南烙饃送到酒店，托工作人員轉交給學員們，說最起碼讓他們感受到許昌的溫暖和美好。

在于東來心目中，賺錢從來不是他做企業的目的。20多年來，他通過各種方式進行理念分享，最早在微博、在公司網站發布“東來隨筆”，最近兩年開始在抖音直播。“其實我也不是什么都想得很成熟，也是在慢慢進步，慢慢成長。”

很多人都想一窺胖東來的經營“大法”，而于東來想告訴大家的，是人生的“活法”，他對胖東來的定位從來不是一家企業，而是一所學校。“不需要一個胖東來開遍全國，而需要更多像胖東來這樣的企業。”“你看現在胖東來在中國很火，也影響了國外的企業，就是因為這種理念是相通的，誰不喜歡能讓人類更美好的企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