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秋

秋風起，吹落一地金黃。坐上火車，向著婺源，赴一場久違的秋日盛宴。

婺源，這方水土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一幅水墨畫，每一筆、每一畫都充滿詩意與畫意。在這幅畫中，曬秋無疑是極具風情的一筆。古人有詩云：“秋光疊疊復重重，潛度偷移三徑中。”此時，陽光正好，微風不燥，正是曬秋的好時候。

一個個農家小院里，曬滿了金燦燦的玉米、紅彤彤的辣椒、油亮亮的黑豆、紫里透紅的大棗、雪白蓬松的棉花……時不時有老人佝僂的身影在耀眼的陽光里晃動，用曬得發黑的手指翻動著那些茶籽、辣椒、芝麻、核桃……一邊翻動，一邊和柵欄另一邊的鄰居嘮著家長里短，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如數家珍。

這場景不禁讓我回想起小時候，百米長的曬場上鋪滿了小麥，我就躺在這“麥毯”的一邊，看著湛藍的天、變幻的云，陷入對世界無限的遐想。微風拂過，一陣陣的麥香向鼻子里撲，閉上眼睛，就能做一個香香的夢。b1eebd100e8643d60f14c0126fecd4cb7c7ef0db1f285269098f17a07a7911ce“小雞吃麥子了！”母親一聲喊，讓我從夢中驚醒。才想起我是來守護這些糧食的，不是享受陽光的。于是起身轟走那些饞嘴的小雞，再用耙子把“麥毯”劃出一道道小溝，給麥粒們翻個身，讓每一粒都能裹滿陽光的味道。

要知道，太陽在秋日里，有時也實屬難得。曬秋不僅要選好日子，還要學會觀察天氣情況。要是起風了，或是烏云積得越來越厚，要隨時準備把這滿地的糧食蓋起來，否則曬秋就變成了爛秋。

“大籮小籮上曬樓，番薯包蘆金粟米，曬干了茶籽好打油。”曬秋是一種典型的農俗現象。在安徽、江西的山區，因為地勢復雜，村莊平地極少，人們就只好在房前屋后的平地，及自家窗臺、屋頂，用竹篾盤架曬或掛曬農作物，久而久之就演變成一種傳統農俗。而婺源的曬秋并不限于秋天。村民們說，曬秋的“秋”，指收獲的農產品。在這里，只要出太陽，一年四季都有應季的農產品可曬——春曬竹筍、蕨菜，夏曬茄子，秋曬辣椒、玉米，冬曬紅薯。

婺源的曬秋是別具特色的，數十棟古老徽派民居在百米落差的嶺谷錯落排布，家家鑿窗采光，戶戶支架曬物。長長的曬架，圓圓的竹匾，胡蘿卜、土豆、南瓜、稻谷，從綠到紅，從半青到深黃，在這一晾一曬的過程中增添了秋的濃郁，更成了村莊里最美的裝飾物。陽光下，這些飽滿豐富的色彩與白墻黛瓦的傳統民居相稱相映，那是人們用勤勞的雙手將大自然的饋贈變成一道道美麗的風景。

如今，曬秋離我們似乎越來越遠，即使在農村，這道工序也漸漸被機器所代替。可此刻，站在婺源的小村里，呼吸著農作物的天然香氣，我們與天地萬物之間的聯系，雖然無聲無息，卻感受得真真切切。那是婺源人原汁原味的生活氣息，更是對傳統習俗的一種傳承和發揚。

陽光灑，秋意濃，耕耘有時，收獲已至。曬秋已經不僅僅是一項秋收活動，更是人們曬出的一道風景，一些幸福，一種秋日里最美的炫耀。

編輯|郭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