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金剛石財務舞弊案例分析

摘 要：近年來，企業財務舞弊現象層出不窮。不管是同濟堂虛增利潤，還是金正大虛構交易、福建福晟集團違規信息披露，都嚴重破壞了資本市場的健康發展。由于豫金剛石以人工鉆石為主營業務，屬超硬材料行業，具有特殊性，所以本文選取豫金剛石作為案例公司分析其財務舞弊行為。該公司實際控股人為了個人私利非法占用公司資金、財務造假等，損害了公司的合法權益。本文旨在通過對該公司舞弊原因、手段、影響的分析，給企業治理防治財務舞弊提供相應建議。

關鍵詞：財務舞弊；GONE理論；案例

一、財務舞弊理論概述

GONE 理論是由美國伯洛格納等人在 1993 年提出的。在該理論中，財務舞弊包括四個因素：貪婪（Greed）、機會（Opportunity）、需要（Need）、揭露（Exposure）。該理論認為，當四個因子能夠按照舞弊者需求組合在一起時，他就會將舞弊想法付之于行動。

貪婪是指人對權利、金錢等利益無休止的追求，哪怕其自身對這些利益的掌握程度已遠遠超過其實際需要，但也難以令其感到滿足。機會因子是舞弊行為發生的條件，通常是指組織結構、內控體系、外部審計機構履責程度等，當這些監管不到位時，便會為公司進行舞弊提供機會。需要因子是舞弊的根本動機，當企業面臨的內外部壓力較大，憑借其自身能力難以緩解時，就會產生舞弊需要，如上市、避免強制退市、完成業績承諾、企業資金緊張等。暴露因子決定了舞弊者是否會選擇舞弊。也就是說，不同的人財務舞弊水平不同，而這又會決定舞弊行為被發現的風險大小、時間長短以及被監管部門處罰的力度。

二、豫金剛石公司簡介

豫金剛石是一家高新技術企業，所屬行業是中國超硬材料領域，以人造金剛石的生產研發和銷售為主要業務，是該領域的核心領導企業，擁有多家全資子公司及控股子公司。郭留希是該企業的實際控制人。該企業自主研發水平較高，擁有多項發明專利和先進設備。

三、豫金剛石財務舞弊過程概述

這是一起典型的由上市公司實際控制人操縱的會計信息造假案件。豫金剛石于2010年在創業板上市。上市之初收入規模穩定增長，直到2019年，公司毫無預兆地巨虧51.97億元，業績變臉引發市場嘩然。在監管強追問下，公司虛增業績、實控人“掏空”上市公司等行為逐漸敗露。經調查，2020年12月31日，豫金剛石的行為被定性為長期系統性造假。隨后在2021年，豫金剛石收到了退市風險警告，并在同年對有關人員做出了相應的懲罰和處理。

四、豫金剛石財務舞弊手段分析

1.嚴重虛增

（1） 虛構銷售交易

2017—2019年，豫金剛石及子公司“華晶銷售”虛構了河南金利首飾有限公司和深圳市佑愛首飾有限公司之間的首飾類和非首飾類交易，從而達到了財務造假的目的。他們主要是先由豫金剛石將飾品銷售給上述公司后，開具增值稅發票約90%，形成賬面上的現金流，隨后又借口其他名義，向上述公司虛構采購并取得相應的增值稅發票約10%，另外，豫金剛石還開具虛假發票并且利用低價值商品抵賬，以此實現交易資金閉環。但該行為并未產生實際的現金流，豫金剛石也未獲得利潤，不具備收入確認的條件，但豫金剛石確認了收入，豫金剛石在當年年度報告所披露的利潤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被虛報的。由此可以看出，該公司造假不但金額高，而且時間長。

（2） 虛構股權轉讓

2018年10月5日，豫金剛石對其下屬子公司華晶精密、鄭州人造鉆石及其制品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分別虛假轉讓了99.35%、0.65%的股權，在股份轉讓后豫金剛石一直沒有取得任何實際的報酬，并且該交易完成后也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經調查，寧波梅山自由貿易區金傲逸晨投資管理合伙企業的馮某、張某玉是郭留希所控制公司的雇員。綜合以上分析，豫金剛石及其下屬公司之間的股權轉讓不具有真實和商業本質，因此，本次股權轉讓所帶來的投資收益不能予以確認。

（3） 虛構設備改造項目

豫金剛石在河南潤矽剛成立后與其簽訂設備改造合同，但是豫金剛石在訂立合同時未履行用印審批手續，并采用資金循環方式向河南潤矽虛假付款，在河南潤矽設備改造項目相關驗收單上簽字的相關人員稱其未實際進行驗收，只是在財務人員提供的已打印好部門意見的驗收單上簽字。而且其在完成改造交易后既未收取交易對價，也未開具增值稅發票和申報納稅。

（4） 虛構非流動資產、在建工程

2015—2019年，豫金剛石又和洛陽啟明超硬材料公司簽署了采購和融資租賃等相關業務。從2016年開始，豫金剛石對洛陽啟明進行了大量的設備采購。根據豫金剛石提供的財務資料，豫金剛石先將對洛陽啟明的設備采購款計入“在建工程”，但在定期報告中將相關付款按是否收到壓機設備進行重分類，對于尚未收到壓機設備的，列示在資產負債表的“其他非流動資產”科目中，并且沒有從在建項目中扣除已經轉存的固定資產。因此，豫金剛石定期報告上列示的“其他非流動資產”中涉及洛陽啟明的部分，實質上是公司對洛陽啟明具有債權性質的預付款。而在后續調查中發現，豫金剛石在2016—2019年以采購壓機等名義向洛陽啟明付款后，又指示洛陽啟明將部分收款劃轉到其指定的銀行賬戶，導致洛陽啟明實際收到的設備款少于其向公司提供的設備價值。因此，豫金剛石對洛陽啟明的債權并不存在，不但虛構了非流動資產，也虛構了在建工程。

2.信息披露嚴重違規

（1） 未按規定披露關聯擔保及對外擔保

豫金剛石共計34次為其主要股東和其關聯企業提供擔保，且豫金剛石未披露的擔保合同主要是為郭留希及其關聯方提供擔保，郭留希為了給自己及關聯方提供擔保，暗中操作上市公司。先將金額付給對方，再通過虛構與河北銳石鉆頭制造有限公司、河南銀旺實業有限公司等公司的非飾品類銷售業務，以銷售回款名義轉回豫金剛石，構成資金閉環，再由豫金剛石以支付工程款名義將資金劃轉到郭留希控制使用的銀行賬戶，這種行為屬于非經營性資金占用，嚴重損害了上市公司的利益。

（2） 未按規定披露預計負債和或有負債

豫金剛石2018年年報中并沒有確認或披露或有負債，而是在2019年年報中對其與中融智造、牛某萍、田某園涉訴事項確認預計負債或損失。由于豫金剛石沒有對相關的資產進行確認和披露，致使2018年公司虛減了234，148，600元的預計負債，其中虛增的利潤占當年合并利潤表中披露的利潤總額的180.46%。

五、基于GONE理論的舞弊動因分析

1.G因素分析

豫金剛石實際控制人郭留希通過虛構交易、在建工程、非流動資產等方式，聯合關聯方將企業內部資金轉移到實際控制人的個人賬戶，借用財務舞弊的手段牟取私利，這一不道德的做法還對其他利害關系人，如公司債權人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例如，2017年以來，豫金剛石與林川建筑簽訂多份施工合同。同時，2018年豫金剛石向林川建筑支付的工程款中，有部分資金劃轉至豫金剛石指定的銀行賬戶，這就導致實際上是公司欠林川建筑工程款，而由于后續工程款仍未償付清楚，林川建筑便對豫金剛石提起訴訟。

2.O因素分析

（1） 股權結構

若公司股權結構不合理，很容易造成一股獨大的局面，大股東可以對企業決策進行一票否決，從而為自己謀私利；中小股東話語權比較小，沒有決策權，無法指證企業行為缺失，為大股東進行財務舞弊提供了機會。由豫金剛石的股權結構分析可知，該企業股權較為分散，明面上沒有持股比例超過50%的股東，但詳細了解可知，郭留希是企業的最終受益人，他雖然表面上持股比例只有 15.37%，無法控制該企業，但因為他也是河南華晶超硬材料公司的大股東，所以豫金剛石的實際控制權人就是郭留希。不僅如此，郭留希還兼任該公司董事長職務，這導致管理層不但擁有超過其職權本身的決策權，還降低了管理層的監督作用。

（2） 內部控制失效

企業內控是保障企業日常運行活動平穩有序的監管活動，合理有效的內控能夠保證財務數據的真實性、及時性、準確性和有效性。豫金剛石財務造假行為的背后是一條完整的財務造假鏈條，涉及的人員上到企業高管，下到會計，其舞弊行為更是涉及企業經營的各個環節，不僅是財務舞弊，還有銷售、工程、采購等環節的配合。管理層及其下屬人員層層包庇、互謀私利。而且豫金剛石在整個造假事件中，涉及金額巨大，而每一筆大額交易都沒有經股東會審批通過，而是直接由實控人拍板決定，這體現出實控人已凌駕于內控之上，審批制度失效。另外，該企業信息披露制度失效，僅2016—2019年，豫金剛石就違規擔保共計34次，并且為合理披露。

3.N因素分析

（1） 企業凈資產收益率低

凈資產收益率是衡量企業盈利能力的指標，該指標值越高，說明盈利能力越好。從豫金剛石的年報中可以看出，該企業凈資產收益率整體呈下降趨勢，雖然同行業競爭者黃河旋風也處于下降趨勢，但黃河旋風在2016年之前的凈資產收益率要高于豫金剛石，表明豫金剛石的盈利能力與同行業其他企業相比較弱。當企業股東無法獲得理想收益時，管理層便會迫于壓力，采用財務舞弊及非經營性占用資金的方式來提高自身的投資回報率。豫金剛石的管理層正是因為多年以來無法扭轉企業經營劣勢，才選擇利用財務造假的手段獲利。

（2） 償債壓力大

豫金剛石控股股東利用其控制權非法侵占企業利益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控股股東背負巨額債務，其自身難以承擔償債壓力。2019年，豫金剛石公司實際控制人郭留希所持河南華晶70%股權已被查封。而此次查封的原因是河南華晶、郭留希、鄭秀芝等金融機構借款合同糾紛，以及鄭州高新技術開發區支行對該公司進行的查封。因為該企業逾期未付，在法院裁定后仍不支付，嚴重損害了債權人的利益。而且該企業自1月起已有5宗被強制執行，總計達2.46億元；河南華晶有11宗，被執行的有11宗，共計30多億元。巨額的債務負擔也是豫金剛石造假的一個主要誘因。

4.E因素分析

（1） 財務舞弊成本低、隱蔽性強

在一系列調查審核之后，中國證券監督委員會對豫金剛石舞弊行為做出懲罰。對鄭州華晶金剛石股份有限公司進行了處罰，并對其進行了警告和罰款500萬元；對郭留希處以警告、處罰、罰款1500萬元。而在過去的財務舞弊過程中，實際控制人郭留希通過虛構交易等手段侵占了公司23億元的實際現金流，遠大于需要支付的罰款1500萬元。處罰金額與非法占用資金相比簡直是滄海一粟。另外，財務舞弊行為隱蔽性較強，不易被披露在公眾眼前，導致上市企業的財務舞弊行為難以被及時發現。

（2） 外部審計不獨立

按照會計師準則要求，被審計單位應該定期更換會計師事務所，以防止被審計單位與會計師事務所相互勾結。而豫金剛石2011—2020年一直聘請亞太（集團）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外部審計。亞太（集團）會計師事務所在2011—2018年也均對豫金剛石的年報出具了標準無保留意見，直到2019年由于違規擔保，多項涉訴事件爆出，證監會正式對其立案調查，亞太（集團）會計師事務所迫于外部壓力才不得不出具了保留意見。由此可見，長期為豫金剛石提供審計服務導致亞太（集團）會計師事務所與其存在利益勾結，已經無法保持其應有的獨立性。

六、財務舞弊造成的影響

1.企業股價暴跌

豫金剛石2015—2017年股價持續下跌，而通過惡意炒作后，在2017年年末達到了最高值15.3元，之后的一年里又持續下跌。直到2020年才發布業績修正報告，此時為2元/股。該企業在證監會調查通報之后，仍進行惡意操縱，最終導致企業的股價一跌再跌，直到無法挽回的地步。豫金剛石的財務造假導致相關機構和投資者獲得虛假股價信息，并通過虛假交易做出誤導性決策，這都不可避免地誤導了信息使用者的判斷，造成了重大損失。

2.資金鏈斷裂

在豫金剛石負面新聞爆出以后，該企業的社會信譽嚴重下降。尤其是在銀行方面，很多銀行為了規避風險不再與其建立合作關系。而且通過舞弊手段的分析可知，在舞弊過程中，豫金剛石有大量欠款和違規擔保，牽扯大量訴訟，并且金額巨大，償債壓力大，資金流出現斷裂。

3.企業被迫退市

2022年5月26日，ST金剛發布公告稱收到深交所下發的《關于鄭州華晶金剛石股份有限公司股票終止上市的決定》，深交所對其進行了退市處理，并將其納入退市程序，共計15個交易日，最終交易時間為2022年6月24日，預計最后交易日期為2022年6月24日。自此，豫金剛石被迫退市。

七、針對財務舞弊的治理建議

1.提高管理者職業道德

豫金剛石財務舞弊行為是很典型的實際控制人由于道德缺失指使造假的案例。因此，職業道德教育對于企業來說是基礎的，也是必備的。首先，在員工招聘環節就要注重對員工道德品質的考核和培訓；其次，要加強對高級管理人員的道德教育和法律知識培訓，把道德素質納入績效考核；最后，可以制定內部監管機制，通過舉報不正當行為及時發現錯誤，改正錯誤，以此規范員工行為。

2.完善內部控制制度

內部控制制度不規范或許不是財務舞弊的導火索，但一定是財務舞弊持續進行、變本加厲的關鍵因素。因為內部控制的缺失會導致對企業人員，尤其是高層管理人員監督的缺失。因此，要想預防財務舞弊，必須建立完善的內部控制制度。一般公司內都設有監事會和獨立董事會兩個機構，企業要充分發揮它們的作用，明確相關機構人員的責任和義務，對于不履職或違規的人員進行懲罰。除此之外，還要加強內部審計監管，不能只依靠外部監管，并且確保內部審計的獨立性，這樣可以通過內部審計制度更直接地發現問題。

3.確保外部審計的獨立性

企業在進行財務舞弊預防治理的過程中要確保外部審計的獨立性，防止外部審計機構與企業管理人員勾結牟取私利，造成財務舞弊，影響企業長遠發展。首先，對于外部審計單位，企業要經常更換；其次，審計單位的審計人員要加強職業道德素質和業務的培訓，保持高度的謹慎；最后，應使用現代審計工具，以防人為主觀影響造成的審計失誤，同時，審計人員要時刻保持高度懷疑的意識，公正審計。

4.優化股權結構

實現股權的分散化。減少持股比例，由絕對控制變為相對控制，適當地減少一些股份，提高其他公司的股份，甚至是個人在公司中的比例，達到分散股權的目的，通過相對控股來達到控制的目的，而不是完全控股。還可以提高股權的流動性，引入戰略投資者，從而形成一個相互制約的內部治理結構，促進企業的可持續發展。

5.提高違規成本

持續完善立體追責體系。鏟除財務造假“毒瘤”，需持續完善“刑民行”立體追責體系，推動形成監管合力，加大對財務造假行為的全鏈條懲治力度。證監會對欺詐發行、信息披露違法行為要及時做出行政處罰，同時細化先行賠付、示范判決、代表人訴訟等民事索賠制度，為投資者維權提供更大便利。要充分實行“零容忍”的原則，堅決打擊資本市場的各種違法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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