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庫曼斯坦“地獄之門”奇觀背后的政治經濟學

土庫曼斯坦位于中亞西南部，是一個以聯合國大會決議方式被國際社會普遍承認的永久中立國。這個神秘低調的國度有一處著名的地理奇觀，吸引著世界的目光，那就是達爾瓦扎天然氣坑。

6月5日至6日，“油氣資源開發的能源前景、新技術和環境問題”國際會議在土首都阿什哈巴德舉行，專門討論了關于減少達爾瓦扎天然氣坑甲烷排放問題。這一會議讓外界再次聚焦達爾瓦扎天然氣坑的現狀和處理前景。其實，這處奇觀不但折射出一段塵封已久的歷史細節，還揭示了該國發展背后隱匿的政治經濟學邏輯。

“地獄之門”成因之謎

達爾瓦扎（在土庫曼語中意為“閘門”）是土庫曼斯坦阿哈爾州的村落，坐落在距阿什哈巴德約270公里的卡拉庫姆沙漠腹地。2004年，該村落被尼亞佐夫總統下令撤銷，后又于2016年復建。值得一提的是，達爾瓦扎周邊富含天然氣資源，擁有三座天然氣坑。其中一座氣坑被稱為“地獄之門”，全年始終在燃燒。

“地獄之門”的起源至今仍舊是個謎。廣為流傳的版本是：1971年，蘇聯地質學家在達爾瓦扎進行勘探開采時，不小心鉆入一個天然氣洞穴，引發坍塌，形成了直徑約60米、深約20米的洞坑。因坑中不斷噴出有害氣體，地質學家們擔心氣體會影響周圍居民的健康，決定用火燒氣，并預計在數周內即可燒盡。但地質學家們的計算出現了巨大偏差，“地獄之門”的火不但沒熄滅，而且至今還在燃燒。坊間有說法稱，該地天然氣燃燒所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已經超過500億美元。

對于該氣坑的成因，業界人士持有多種觀點。有地質學家表示，該氣坑系20世紀60年代末由地層的泥流所致，到20世紀80年代開始燃燒。還有人認為，該氣坑是卡拉庫姆沙漠地下水流失所形成的。有西方學者表示，蘇聯時期關于油氣資源的信息被視為高度機密。據分析，達爾瓦扎氣坑的形成可能與蘇聯能源部門對天然氣的處理方式有關。在開采石油過程中，天然氣會作為副產品大量產出。然而，部分油田位置偏僻而且缺乏管道設施將天然氣輸送至相關市場，基于安全及成本考慮，蘇聯能源部門只好選擇將天然氣做燃燒處理。不過，根據該國媒體近期披露的信息，“地獄之門”的形成時間在1963年，形成原因則與廣為流傳的版本大致相同。

事實上，“地獄之門”奇觀形成背后也折射出該國獨特的經濟地理特征。資料顯示，土擁有豐富的油氣資源，天然氣儲量位居世界第四，并擁有世界第二大單體氣田——復興氣田。因為“氣”多，在土境內，地下天然氣自主外泄、人工淺層氣沿地表裂隙外泄等現象屢見不鮮。在卡拉庫姆沙漠中經常能見到的火柱、火坑，以及冒泡的水洼地等，大多都是地下天然氣自主外泄或因人工作業誘發而形成的。另外，憑借雄厚的油氣資源儲備，土近年來在全球能源供應領域迅速崛起。目前，復興氣田被規劃為土境內“東—西”天然氣管道、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D線、土庫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TAPI）天然氣管道的氣源地。豐富的油氣資源，成為土經濟發展的重要推手。統計顯示，2005～2014年，土國內生產總值（GDP）平均增速達兩位數。2021年，土人均GDP達10311美元，居中亞國家首位。2023年，土GDP同比增長6.3%。

環保外交新舞臺

近些年，應對氣候變化逐漸成為各國關注的焦點。土也借助達爾瓦扎氣坑，不斷在國際上宣傳綠色理念，同時拓展與他國的綠色合作。2021年10月，彭博社指出，根據獨立衛星監測，由于油氣開采、設備泄漏等因素，土的甲烷排放量僅次于美俄，位居世界第三。這無疑給土的環境治理帶來了新挑戰。

事實上，早在2004年，土首任總統尼亞佐夫就決定清理達爾瓦扎氣坑。此后，庫爾班古力總統曾于2010年命令專家找到撲滅“地獄之門”大火的方法，但政府始終未能找到解決方案。2022年1月，庫爾班古力總統發表電視講話說：“我們正在失去寶貴的自然資源，本可以從中獲得可觀的利潤，并將其用于改善人民的福祉”，并告訴官員和專家們必須撲滅“地獄之門”的大火，因其日趨帶來環境和經濟方面的問題。

不久后，土官方媒體報道稱，土科學家正在研究撲滅氣坑大火的方法，稱已收到白俄羅斯和斯洛文尼亞科學家的建議，并邀請感興趣的專家參與研究。土政府還積極為“地獄之門”的綠色合作提供平臺。2023年12月，土正式加入“全球甲烷承諾”倡議。

沙漠旅游新勝地

2013年，土政府宣布：在達爾瓦扎周圍建立自然保護區，決定將達爾瓦扎氣坑打造為重點旅游景點，以期吸引更多游客赴土觀光旅游。2018年，土官方正式將達爾瓦扎氣坑命名為“卡拉庫姆之光”。2018年9月，“阿穆爾—哈扎爾2018”國際汽車拉力賽在土舉辦，比賽線路穿越卡拉庫姆沙漠，途經達爾瓦扎氣坑，土官方極力推介該景點之意不言而喻。

大眾媒體的宣傳也對達爾瓦扎氣坑的旅游推廣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2014年7月，美國國家地理頻道播出了《不可能的冒險：火焰隕石坑》紀錄片，向全球觀眾全方位展示了該景觀。2019年，因長達數周未露面，有關庫爾班古力總統已離世的謠言四起。然而不久后，土國家電視臺便公布了他駕駛越野卡車馳騁于達爾瓦扎氣坑周邊的鏡頭，既粉碎了流言，也提升了氣坑的知名度。

有報道稱，自2021年11月起，未經特別許可，土居民禁止參觀達爾瓦扎氣坑，但禁令不適用于游客。只有獲得土國家旅游公司的許可，才能跟團參觀達爾瓦扎氣坑。2023年，土商業網刊發文章《沙漠旅游對國家經濟的貢獻》指出，達爾瓦扎氣坑附近的露營地為游客提供在沙漠中過夜的機會，可為土旅游業增長作出重大貢獻。今年5月，世界八大奢華列車之一的“金鷹”號旅游列車抵土，來自七個國家的97名旅客游覽了達爾瓦扎氣坑。可見，該景點已然成為土旅游業的新搖錢樹。

目前，土政府正在制定“2024～2025年土庫曼斯坦旅游業國際合作發展計劃”。有消息人士指出，該計劃旨在提高土對外國游客的吸引力。可以預見，在一段時期內，達爾瓦扎氣坑仍將是該國旅游的金字招牌。而對于滅火之事，顯然時機還未成熟。

（作者為蘭州大學政治與國際關系學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