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曲（外三首）

是的，我安靜地傾聽過了。

夜在變涼，變深

吹過夜晚的風，已經有了秋天的脆薄——

無人能夠喊住，那向時間的深處疾馳的風。

是什么讓它一直飛馳，永無止歇？

草叢中，一只秋蟲的鳴叫

格外響亮。整晚，它和它的同伴

用一種我們聽不懂的語言交流。

而月影無聲遷移。在無邊的蒼穹

孤獨和永恒都被加深了

——渺小，也是。

獨坐繁花

讀書，寫詩。曠廢諸多時間

浸心于美妙，卻于現實無用之物。

文字里的光陰寂靜，而又緩慢

那些我們所諳熟的詞語里，總是藏有

一些我們無法準確表述的東西——

只需更深地安靜下來。此時，花開似錦

鳥聲如囈。透明的輝光拋灑到誰的樹頂

誰就從自己的陳舊中醒來，隨風

撲閃開輕薄的羽翼：沒有什么在這里

成為必須。一株花樹為此放棄了所有修辭

——只專注于盛開。仿佛對自身的美

和凋零，都從無所知。

玻璃海

我知道那是真的海，不是蜃景

當我從夢中探出足尖

觸碰，礁石在海浪的簇擁中微笑

一個平行時空被夢隨機打開

陌生的人在為我們講述，大海的音樂

從未停止

最初的大海，她的鏡子深藍

臉龐在永恒的光照下閃光

為了這更深處的回望，燈塔欲用盡一生

深處的涌浪揭示另一種

更深邃的在場，而我所嘗試說出的

往往在我的語言之外

銅鏡

一面銅鏡因為古老而被保護了起來

時間仍在氧化，它的鏡面已完全銹蝕

以至無人能再走進它的內部

——作為鏡子的那一部分意義

顯然已被剔除

現在，它只是一件展品

用以佐證某種存在，不需要再和臃腫的生活對視

回到最初的蒙昧未嘗不好

世事變遷，朝代更迭，照過它的人俱已不見

借助時間的流逝

它解除了自己身上的桎梏而進入了

一種自適的狀態：在如許漫長的光陰里

它斂心靜氣不再向外張望——

一種完全的平靜，對于這個浮華世界

既不想象，也不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