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林克詩選

圖畫

請聽采蜜記錄的嘲笑，他們正看著你。

要理解他們的眼神，別動！你摘下有各色人物的圖畫，

把它從鏡框里取出來，用透明紙描圖，印成贗品，

再把贗品掛到原處。嘿，你朝哪里看？

假畫里還有雷默嗎？畫中人睜著明眸

看見你克服了恐懼。極夜，冰冷。

無須畏懼。兩個u——陰性詞尾。你會如何行動？

拿走真畫，溜走。你不可以屈從于誘惑，

不可以行竊。請相信我。我給你講道理。

能克制邪念而不作惡的人，難道是十惡不赦的

罪犯？不是。他是一個可愛的人，有慧眼、

美好愿望和正當追求，他會把假畫帶回家。

春天來了

請聽采蜜記錄的嘲笑，春天總是仿效

下一個春天，它終將來臨，像一個參加飯局的友人

遲遲未到，我們只好收起刀叉，春天會使我們

煥然一新，也許它在想，事已至此，時間緊迫

令人發狂，它一頓亂翻，想看看情況怎樣，

如果它把里面翻到外面，這是否能說明一切。

春天來了，它要拓展并增強我們的意識，讓我們出去

（請放下刀叉，叫上服務員）去曠野踏青，

促進血液循環，春天走過大地，帶著花朵，

帶著未來之花的理念，木槿①！春天會來的，

它會把我們撕碎在藍天，我們會寂滅于花叢

必將變冷漠的繁花。哦！你們這些神經束、頑固的冬天

和鐘表，快把你們的時間調到十二點②，迎接春天：它來了。

注：

①木槿：錦葵科落葉灌木，夏季開花。

②十二點：中午十二點，喻指冬去春來的季節更替。

湖

請聽采蜜記錄的嘲笑：這兩位青年站在

蹦床？譹？訛上戳湖。蹦床有一塊彈性甲板

供其歇息，三根桅桿，桅桿升起帆

迎風招展，雖搖晃，但兩人并未落水。

最初我是水草，我在水下目睹了這一切。然后

我是蘆葦，我看見帆船畫上了陰影線。后來我是天

我俯視這兩人。他們乘風破浪，奏響了

主旋律。然后我看見船翻了，迅速下沉！

湖把蹦床抱在懷里。發生事故時，我是

湖岸。我發誓，絕不變成湖！我該怎么辦？

我變成了湖底，向下鉆。然后我彈了回去

猶如一張蹦床，沿拋物線把兩人拋到

林蔭道上。湖清醒過來，水重新聚攏。

萬籟俱寂，唯有蘆葦晃動。昊天休息。

注：

？譹？訛蹦床：指顛簸的帆船。

完整

請聽采蜜記錄的嘲笑，呂辛大街？譹？訛

深夜三點左右，煙火如陣雨突至：完整。

這要感謝女騎手，從此我們喜歡上了她。

黑暗中光明乍現，睫毛閃出火花，一陣火花雨

從上而降，其實是從下向上，火花噴射器如火山噴發，

一個強大的臺式煙火具在平地勁舞，我當然！

不會勁舞，但心向往之，明亮的煙火變成了

數量、矢量和沒有重量的幾何體，煙火明滅

于眼前，幻化出人臉，閃爍之間嘴唇、

眼瞼、飛濺的線條、牙齒和顳颥皆重組！煙花持續了

大約九十秒，深夜三點左右，雷默？譺？訛走了，美景消失。

注：

？譹？訛呂辛大街：柏林市潘柯夫區的一條大街。

？譺？訛雷默：德國樂師和歌手。

山

開始研究維特根斯坦：語言，思維，界限？譹？訛，等等。

用語言描寫現實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倘若思維短路

就全完了。所有心愛的記錄，你們總是緊跟著

我早已謀劃好的嘲笑，的確如此。此外，

我將現實想象成山。描寫大山。大約三行文字，

然后繞行。新教辯證法。流利，尖銳，

機智。惡毒，但洞穿現實：哈哈。絕望的泛音。

戴假發的公狍？譺？訛隨即登場。啊，憐憫。有點惡心。

嗬，虛晃一劍：暫且饒恕，氣氛放松，一旦

緊張關系變得緩和，就猛然鉤住鐵環，

例如用彈簧鉤，啪嗒。現在：問候大山，鏟平

大山，用鐵鏟、挖土機和白蘭地，兩百分貝的海頓

交響曲，用很長的句子，用壓縮空氣，

用撬棍、炸藥和大批重型設備。

山說：地勢馬上變平坦，一目了然。重新開始。

注：

？譹？訛界限：指語言的界限，即可以言說和可以思考的界限。維特根斯坦認為，語言只能描繪那些實際的或邏輯上可能的事態，但無法描繪形而上的事物。

？譺？訛戴假發的公狍：因病或因睪丸受損而無法分泌睪丸素的公狍，不能長出正常的角，只能長出卷曲假發般的贅生物。

尼采思考愛

請聽采蜜記錄的嘲笑。雪白，湛藍：

據說在漫游的路上，輻射器和消火栓扭打在一起；

在云石采石場，小貓舔著自己的腹部。

康復的祝愿給了第三者？譹？訛。纜車的卷揚機

咕嚕響。尼采住在山上。他彈著尤克里里？譺？訛

以歌唱作為其學說的開場。嗬，一首感人的阿爾卑斯山民歌。

其教義學是一首混成曲。原位和弦：E小調。

羅伯特·瓦爾澤？譻？訛說，尼采不會。嘿，不會什么？

我不會做什么？你不會愛，不被愛。因此你很憤怒。

一個不招人待見的恨世者卑鄙地復仇。在此期間食客們

在吃午后點心、香腸和草莓，喝梨子燒酒和龍膽酒。

尼采與那位溫和的悔過大師坐在椅子上

交談。談話是洋蔥？是友好的接觸，還是用扇子

對打？是一把鑿子緊貼著茶花油油瓶？

我們不知道。他們低聲交談。高山一直在抱怨。

尼采思考愛，瓦爾澤報之以無聲的微笑。

注：

？譹？訛第三者：指尼采和保爾·雷共同的女友露·莎樂美。1882年露結識尼采時患有肺病。

？譺？訛尤克里里：形似吉他的小四弦琴，流行于夏威夷。

？譻？訛瓦爾澤：瑞士小說家，代表作為《雅各布·馮·貢騰》。詩人虛構了瓦爾澤和尼采的交談。此詩嘲笑了不討女人喜歡的思想家尼采。

蜂蜜的嘲諷

你們聽見了采蜜記錄的嘲笑嗎？紅金色，美麗，黏稠：

黏合性。絨毛。蜂蜜原來的黏合對象：篇篇記錄。

灰色和灰藍色經針織物上的植絨？譹？訛印花聯盟。印上人物、

變易、懸空、持恒。種子和花粉亦如此。香甜的空氣。

澆了糖漿的頭發，道路，橋梁。經過我的構思和塑造，

它們在詩篇中永存。所有的度量在任何意義上都是真實的。

但何謂真實？不斷跳躍！渴望的巴洛克

袖珍畫。紛亂的多樣性，千萬種事物交疊在一起，

而非簡單移置。境生于象外，不再

生于象內。巴洛克。狹小，恐懼，尖叫，不是尖叫而是鈴鐺，

藻飾繁麗，令人目眩，使人厭煩：

要求留白。千座拱頂。有凹陷和小天使雕像。珍珠。

比這更多。人人都問：你還想要嗎？

不想。你答道：不想要了。你的印象不可靠，

采蜜記錄如是說，修飾的甜蜜。你沒有

垂涎欲滴？沒有舔天平？欲望降至最低時，

請你重新稱量。你對巴洛克一無所知。花粉。

注：

？譹？訛植絨：利用高壓靜電場在涂有黏合劑的坯布上栽植短纖維的一種紡織工藝。

天譴

請聽采蜜記錄的嘲笑。藍光閃爍的風流社會？譹？訛。

它是空氣，還是墻？啞鳥，假烏鶇，麻雀，

中了合成樹脂和硬化劑的魔法，澆制的透明方糖。

我真想怒吼一聲，或者像鳥一樣啁啾跳躍。

但你還在沉睡，只有你的夢才知道他人

了解他物。你的夢能斷定，例如：什么是柜子？

準確地把物品放進去，用靈巧而穩練的手。

因為物品屬于此處，一次侵犯，恰到好處，你不寒而栗。

現在你醒著，躺在你的金屋里，想用錢買一切。

待在這里等墻倒吧。用你的小睡來裝飾

白晝的鑲邊，破罐破摔，把俗尚頭飾插進你的頭發。

請注意，清晨脆弱的生命并非微不足道！

別說假話，快起床，憑窗遠望，藍光閃爍的風流世界

已變亮。看那里！一只粉蝶降落，顫抖，爆炸。

注：

？譹？訛風流社會：由富人的情婦、交際花和其他品行可疑的女人構成的社會階層。

很重要？譹？訛

請聽采蜜記錄的嘲笑。在南方，南國的笑談

令人噴飯。清晨從衣柜里取出夏裝。

上午想吼叫，吃過午飯就疲倦——仿佛萬道陽光

跌落到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腰椎部位的茸毛

發出了警報。人們沉默，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飯菜，殘羹。后來也玩集體游戲。游戲名：守林人。

一人做裁判，其他的人則扮演苔蘚或冷杉。一位

選中者可以出去，可以進來——或者什么也不可以。河貍

和窗簾必須守規則。一只河貍只能經營自己的領地。

窗簾必須遮住窗子。你想扮演什么？這很重要。

決定吧！快點，這極其重要。但你也可能擲出

一個八點，這預示著，你將得到一些男人，你體貼他們，

為此穿上冷凝的比基尼（羞澀的黑格爾）作為百搭？譺？訛，

這代價有點大。然后你需要一打淡綠色的籌碼

和嘴上的寒毛，男人見了心旌搖蕩，總想和你親嘴。

你是否能贏，這取決于你儲備了多少籌碼。

你的希望有可能使你誤入歧途，讓你跌倒。

然后你被淘汰出局，如果你在分別時說了

一百次再見并重返游戲，那就是作踐自己。

注：

？譹？訛很重要：原文為匈牙利語。

？譺？訛百搭：可作任何點數的牌或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