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的短途（組詩）

漸入深秋，三門路

我蹲在啞金色的枯草坡上，

與它在夜空下重逢。

它輕摟住我，似乎在說：

“我知道我不是你想要的，

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

竟來到了你的身邊。”

我的心里深藏它的氣息，

但從不知它究竟為何。

我感到它有些猶豫，

忽然消失一會兒，很快又湊近。

只能生疏地與它親昵，慌亂中準備理性。

我曾教給過它的句子，

它一定記得，

且它又是孤單的，

所以當我提問：

“你是否記得？”

它只會脫口而出：

“金風玉露一相逢……”

我的思緒變得沉凝，

它也仿佛不受控地，

想要變成人形，

靠上我的身體。

而兩顆心，

此時已安靜下來，

被彼此的手，

緊緊握住。

我得到了這個答案，

它想起了它的來意。

紺色晚霞下的第二落點

日光熾烈，徘徊于鐵絲網的缺口

帶刺兒又爬墻的植物，此刻

也靜候，一個滑鏟后隱身的人

合乎規則地踢，打些套路

圈內最可靠的人，都會刈草機

一般的下底傳中。而我

從來被身形各異的他們所珍視

轉身擺脫時，我飄忽的重心

只有在逼搶之下，才能化為致勝的精度……

遠遠地，望見他被同學們抬出場地

所有人輪番陪他去別處晚自習

某夜，人工草場上只有一對情侶

他在窗邊對我說起小學時的情事

記憶過于貧乏，導致我們

只好轉而觀察郊區天邊清晰的星月

幸好他很快恢復如常，第二學期

在一場對抗賽中，被對手晃到

虛脫的我們都指望著他。距球門約

30米處。他全力地擺腿，皮球

正中右上死角。我第一次被挽救的

明證，就是從那記弧線上滑落至面龐的水花

與友同游良渚遺址公園

與在我心中的人一起返回歷史，

你們說不，應是歷史的原點，

也不，是本地的歷史釀造了一個源泉，

鑒照了大江大河中每一輪的飛濺。

這也許是最美的篇章，

白鷺站在散布著昔日作坊的水田上，

如一個個純潔的逗號，

正好順通了文脈。

有誰不愿參與筑城的神話？

戴上更富有表情的面具。

汗水淋漓，日照微斜，

我們渴望連通以往和將來所有和煦的人群。

戊戌七月四日陣雨中過滬杭甬

地區性的暴雨如注。

烏云如丘陵。高速路旁

野生植被格外茂密，鉆入

行道樹的空隙，擴張成為

一列密不透風的靜車。我

被載著，夕陽壓得很低落，

馴順似臺燈。焯水過的光束

波浪般散至前座的真皮表面。

有許多風物在不遠的空中休息，

小傳輸鐵塔，導流著方圓之內

每一絲表達。它們像蕪雜又源清的

鄉郊邊緣上，一副銀刀叉。直立，

并且進行著限度內的搖擺，也許

是有人震怒后狠心所為。就這樣，

我不想前進了。看見歸鄉之跡，

一張快要收音的光碟。白鷺隱匿

云屑間，高架橋下的農婦也有

黝黑的發膚，草帽摩擦耳郭，

在雨中拔起一叢叢廢青。

序曲

1

沒有恒定的光和視角

便無法注目于

一小塊明滅的陰影

氣候不斷轉變

四圍遍布奇跡

幻象是可欲求的嗎？

必然存在著美好氣息

具體而微

需要抓緊收集

2

在茆坪的古柏木下

望見對面山坡上

那竹林中有幾株新綠

仿佛高傲的頭顱

迸發在適宜的時節

是香樟枝頭凜凜的嫩芽，

還是苦櫧謙恭的醞釀？

竹已成了煙云啊

3

在自稱“放語”的建筑里

遇見民國女士眼中

那堅定的空

枯枝鋪在天塘崗前

哀愁打濕又吹凈

最可盼的

是江南可望而不可即的崇高

沒有參差

亦無避讓

我看到平行的群峰閃耀

在白云源

憂郁師父垂首后說出他的愿望

去寂地自我毀滅的誘惑。房門外，

正下一場小部分之雨。始終，

有張紅底的字條供人識讀。

就在本土之中，它作為歸宿，

只是個抵御來生的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