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體語法視角下開封民間歌謠研究

[摘" 要] 本文對開封民間歌謠語體中的語法與要素的組配進行深入分析，從詞匯、句法、修辭等方面分析這類語體，并結合相關實例分析考察歌謠語體的組配以及語體要素的分布，同時探討這些獨特的組配部分與中原文化傳承之間的關系。開封民間歌謠作為口頭傳統文化的代表，歌謠語體不僅在語體組配上體現了豐富多樣的特征，也為中原文化的傳承提供了有力的語言載體。

[關鍵詞] 語體" 要素組配" 開封歌謠

[中圖分類號] I207.7"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4）17-0125-04

一、語體語法理論

語體是實現人們在直接交際中具有元始屬性的、用語言來表達或確定彼此之間關系和距離的一種語言機制[1]。語體語法是在不同交際情境中，根據對象、場合和內容的不同，選擇適合的語言形式和格式的一種語法系統。這種語法系統能夠通過語氣、語調、語詞、句法等方面的調整，來傳達不同的交際意圖和關系。不同的語體語法可以反映社會文化背景、社會地位、親疏關系等因素，從而影響交際雙方之間的距離和互動方式。馮勝利、施春宏對語體語法的基本原理、單位層級、語體系統進行了深入探討[1]，認為語體語法以交際距離為基本原理，以探索不同調距功能表達形式的語法對立為研究目標。在單位層級方面，語體單位即“用語法手段造成語距的語言片段”。正式體與非正式體、莊重與俗常是表達交際距離遠近高低的形式。在單位層級方面，該文從兩個方面來認識語體單位，即單面語體單位、三面語體單位，并據此發展出一套語體語法系統，構建出一個“一體兩翼”式層級系統的模式[1]。

俗常、正式和莊典這三大語體的每一部門均可獨立運作，構成相對獨立的話語或文體（獨體文，如純白話類的口語文體）。當然，不同的語體要素也可以交互組配，形成各種不同的下屬語體和語體變體（不同的文體或文類）。就新的組配過程和產品而言，俗常、正式和莊典便成為每一下屬語體或下屬變體的組構單位或要素[2]。本文將從詞語、句法、修辭等方面分析這類語體，并結合相關實例分析考察開封民間歌謠語體的組配以及語體要素的分布，同時探討這些獨特的組配部分與中原文化傳承之間的關系。

二、民間歌謠的語法特征

作為一種獨特的功能語體類型，歌謠語體承載著文化傳承的使命。這些與生活勞動活動息息相關的歌謠的字里行間、一唱一和都流露出勞動人民的智慧。從開封歌謠中，人們可以了解開封地區的歲時節日、民間信仰、飲食和婚嫁民俗，為人們研究歌謠中的語體要素分布和民俗文化提供實例。本文將從詞匯、語法、語用三個方面對這種歌謠語體進行更細致的描述和辨析。

1.詞匯

開封歌謠語體在詞匯選用方面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1.1詞義簡潔直接，用詞生動形象

開封歌謠追求簡潔明了的表達，在詞語選用上往往選擇那些能夠準確傳達意思的簡單詞匯。例如，在開封的勞動歌謠《打夯號子》中，“高抬有力量”這句歌詞使用了簡潔的詞語，直接表達了人們在勞動中鼓勵自己的信念，同時通過“高抬”與“有力量”的押韻增強了韻律感。

開封歌謠常常通過生動的形象描寫來增加表現力，選擇形象鮮明的詞語來勾勒具體畫面。例如，在描述長工艱苦生活的歌謠《長工苦》中，“晌午沒底饃”和“笊籬撈不著”這些短語直觀地描繪了長工們食不果腹的困境，使聽者能夠深切感受到他們的痛苦。

1.2選取押韻和疊韻詞

開封歌謠常常使用押韻和疊韻的手法，通過選擇音韻相近的詞語來增強韻律感和記憶性。歌謠中出現了多組押韻，這些押韻增強了歌謠的韻律感和音樂性。例如，“中秋”與“愁”、 “月餅”與“窩頭”、 “富人”與“愁人”等都是押韻的例子。這些押韻的出現使歌謠的語音節奏更加流暢，容易傳唱。

麥葉長來桑葉圓，姐妹采桑手提籃，穿過彎彎田埂道，一路歌聲震撼天。青枝綠葉好桑田，采?；丶铱煳剐Q；待到蠶老網出絲，姑娘小伙笑開顏?！_封歌謠《姐妹采?！穂3]

這首歌謠在語音上呈現了一種平仄合轍的關系：首先，這首歌謠的句子結構簡潔，每句話都由四個字組成，每兩句之間的平仄合轍形成了節奏感。這種平仄合轍的關系賦予了歌謠以鮮明的音樂感，每個字的聲調特點在句子結構中得到了巧妙運用，使其更加具有吸引力和節奏感，增強了歌謠的音樂性和韻律感。

1.3詞語情感色彩強烈

開封歌謠的詞語選用往往直接表達情感和情緒，具有強烈的情感色彩。例如，在描述人民對知縣貪污行為的不滿時，《革職知縣七天地》中的“恨天怨地”直接表達了人們的憤怒情緒，通過“恨天”與“怨地”的對仗加強了情感的表達。

開封歌謠常常通過選擇情感色彩強烈的成語來形容事件，增強聽眾的記憶效果。例如，“我的爹呀我的娘，今個年下傷心腸，母女一起二十年，臨到分別淚汪汪。我的爹呀我的娘，今個年下別悲傷，三天回門來娘家，母女相見喜一場”?！胺謩e淚汪汪”和“相見喜一場”表達父母在女兒出嫁時不舍的強烈感情，這種簡單直接的情感表達使人印象深刻。

綜上所述，開封歌謠語體在詞語選用方面注重簡潔、生動、押韻和強烈情感表達，通過恰當的詞匯選擇使歌謠更具有表現力、韻律感和記憶性。

2.語法特征

2.1 句法結構前后平衡

開封歌謠在句法結構上呈現一種平衡感。每兩個句子都是對仗的，通過對比兩種不同情境的表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效果。例如，“四季財，四季發。五魁手，魁五金。六順風，六順喜”就是通過前后句法結構平衡和對仗增強表達力度和效果。為了達到這樣一種平衡結構，開封歌謠里還會增加一些輔助詞匯，如“又打鼓來又敲鑼”“紡嘍花，賺嘍錢”等。這樣的平衡結構有助于強調不同情境之間的差異，使句子更加生動。

平衡結構是開封歌謠句法的一個重要特點，它通過句子之間的對仗和對稱，營造出一種和諧的韻律感。在這首歌謠中，“八大仙，八仙壽?？炀胖蓿旌染?。滿堂關，滿十?！边@幾句呈現了明顯的平衡結構，通過對比不同情境下的描述，讓人們更容易理解和記憶。

2.2大多使用簡單句

開封歌謠通常以簡潔明了的句子結構呈現，以便歌唱和記憶。每句話都短小精悍，通過簡單的主謂賓結構來表達觀點，如“水什么水？鸚哥嘴。鸚什么鸚？掛紅燈”和“白什么白？城隍爺。城什么城？三條龍”，句子的長度較短，傳唱起來方便。歌謠中“的”出現得較少，句子大多是“動詞+名詞”的形式，如“采桑手提籃”“求職送禮”等。

2.3 韻律特征

韻律是開封歌謠句法的另一個顯著特點，通過押韻和音律的安排，歌謠在口頭傳播中更具吸引力?！扒舍槻示€繡得精。一池清水明又凈，綠瑩瑩，漂浮萍，蓮葉青”中存在多處押韻，如“精”“凈”“瑩”“萍”“青”，都增加了歌謠的韻律感。這種韻律感不僅使歌謠更具音樂性，還使歌謠更容易被人們傳唱。

歌謠中的押韻不僅體現在韻腳上，還可以看到音律的變化。例如，“歡喜”和“愁”雖然在韻腳上不押韻，但是它們的音律相似，都以“-uan-i”這樣的音律結尾，形成了一種內在的韻律和諧。歌謠中多次出現“八月十五是中秋”的句式，這種重復的句式也為歌謠賦予了一種韻律感。這種韻律的重復營造了一種抒情的氛圍，使歌謠更加富有情感和吸引力。韻律特征還有助于創造一種輕松愉悅的氛圍。由于歌謠通常是為了娛樂和傳播而設計的，所以韻律的運用使得歌謠更具趣味性，引發人們的興趣和注意力。這種韻律感與平衡結構相結合，使得歌謠更加生動、易懂且易于傳播。

2.4 對比句式

開封歌謠通過句子之間的對比，生動地展現了不同情境下的人生狀態。例如，“一唱俺的新生活，黑窩窩換成白蒸饃，一日三餐常改善，不愁吃來不愁喝”。這種對比通過句法結構強調了不同境遇之間的差異。

綜合來看，這首歌謠在句法方面的特征包括平衡的結構、韻律和押韻、簡潔明了的句子結構以及表達對比。通過這些句法特點，歌謠生動地描繪了人們在不同情境下的生活狀態，并通過押韻和對仗等手法增強了歌謠的音樂感和表現力。

3.語用功能

歌謠作為歷史的記錄，常常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生語法上的變化。通過分析不同時期歌謠中的語法變化，可以了解文化變遷如何影響語體和語法的演變。不同的語體和語法特點可能會產生不同的表達效果。通過分析歌謠中不同語體和語法的應用，可以深入探討語體和語法如何影響歌謠的情感表達、傳承效果等方面。

剪剪指甲洗洗手，刷刷牙齒漱漱口；爛果剩飯不亂吃，洗澡洗腳勤洗頭。講究衛生身體好，全家幸福樂悠悠?！_封歌謠《講衛生》[3]

一是指令功能，這首歌謠中出現了多個動作的指令，如“剪剪指甲洗洗手”“刷刷牙齒漱漱口”等。這些指令的存在是為了告訴讀者或聽者應該做什么，以維護自身的衛生和健康。二是建議功能，歌謠中的內容強調了衛生習慣的重要性，這可以被理解為一種建議。例如，提到“講究衛生身體好”，傳達了一個建議，即保持良好的衛生習慣有助于保持身體的健康。歌謠強調“爛果剩飯不亂吃”，告誡人們不要隨意吃剩飯和爛果，以避免對健康造成不良影響。三是交際功能，歌謠末尾提到“全家幸福樂悠悠”，這可以被理解為一種祝愿。這首歌謠通過強調家庭成員的衛生習慣，傳達了對家庭成員健康和幸福的關心，同時具有一定的交際功能。

綜合來看，這首歌謠通過建議、交際等語用功能，傳達了保持良好衛生習慣、關心家庭成員健康和幸福的信息。這些語用功能使歌謠不僅具有教育意義，還能夠引發人們對健康和家庭的思考。

這首歌謠中的語用功能和表達方式也反映了一些社會和文化因素。一是社會規范和價值觀。歌謠中強調了保持衛生習慣、節約食物等內容，體現了社會對于良好的生活習慣和道德價值的關注。這種強調可能受到社會規范和價值觀的影響，傳達了一種正確的做法。二是社會身份和認同。歌謠中涉及家庭成員和家庭幸福，體現了家庭作為社會單位的重要性。這與社會中對于家庭、親情關系的重視相關，反映了人們在社會中的身份和認同。三是社會教育和文化傳承。這首歌謠強調良好的衛生習慣和生活態度，這些價值觀可能是通過社會教育和文化傳承而來的。這也體現了社會對于健康生活方式的教育和培養。四是群體共識和社會溝通。歌謠中的語用功能如指令、建議、勸告等，幫助人們形成共識，人們對于這些觀念和做法有一定的認同，這也促進了社會中對于這些信息的傳播和溝通。

綜合來看，社會語言學的視角可以幫助人們更深入地理解這首歌謠中的語用功能和表達方式。它不僅僅是語言交際的工具，還承載了社會的價值觀、規范、認同和變遷等方面的信息，反映了社會對于健康、家庭和生活方式的關注。

三、歌謠語體要素的組配和分布

語體要素的組配指的是在特定的語體中，不同語法、詞匯和語調等要素是如何組合和配合的，以表達出特定的風格、情感和意義。不同的語體要素的組配會形成不同的語言風格，從而影響聽眾或讀者對文本的理解和感受。這種組配和變體的過程，實際上反映了語體的靈活性和適應性，使得說話者能夠根據不同的情境和目的，選擇合適的語體要素，從而實現更有效的交際和溝通。

歌謠作為口頭傳承的文化形式，常常具有特定的語體特征。根據歌謠的內容和用途，可以分析其中使用的語體，如俗常、正式、莊典等。例如，在描述生活場景或表達感情時，歌謠可能采用俗常語體，而在敘述歷史事件或傳承傳統知識時，可能使用正式或莊典語體。在文學作品中，不同的語體要素的組配也能營造出不同的情感氛圍，例如在歌謠中，作者可以運用押韻、修辭等手法來強化語言的音樂感和情感[2]。

如圖|所示，這里三大范疇：口語（即俗常）、正式、莊典交叉組配可分出 8個區域：（1）純俗常語體；（2）三個語體通用的 “通用體”（也就是楊雄《方言》里面說的“通語”）；（3）純正式體；（4）由俗常和正式兩種語體組配成的語體或文體；（5）由俗常和莊典兩種語體組配成的語體或文體；（6）由正式和莊典兩種語體組配成的語體或文體；（7）純莊典體；（8）俚語（土語）語體。

每種文體都有自己的語體特征。凡是帶有語體特征的特定的文體形式，叫“體征形式”。通過分析和鑒定“體征形式”的典型語例，還可以進一步分析其造體上的性質和功能[2]。

從組配的角度來看文體，可以加深人們對語言本體的認識。歌謠是一種以口語、方言、俚語為材料，以韻律語法為框架，建立在口語語法基礎之上的一種語體。通過一代代人的傳唱，歌謠慢慢地從口語語體的語法體系中脫離出來重新組配，逐漸形成和建立起自己的體系。

為說明語體組配的具體分布情況，本文選取十首開封歌謠，對歌謠中的通用體詞匯、口語非正式體詞匯、書面正式體詞匯、莊典體詞匯的數量進行了統計分析，詳細考察了其中的語體要素的使用情況，結果如表1所示：

從以上歌謠中要素的分布統計結果中，可以發現如下事實：第一，從語體詞匯要素的使用量來看，通用體要素為主體要素，從詞匯使用量來看，占總詞匯量的70%乃至80%以上。第二，莊典體的含量很少，從所考察的歌謠來看，最高不超過15%。

四、結語

本文從語體層面分析了開封民間歌謠的特點，探討了語法變化與文化傳承之間的聯系，通過對開封民間歌謠的語體語法變化與中原文化傳承進行深入分析，認識到這些歌謠作為口頭傳統文化的重要代表，在語言表達上體現了豐富多樣的特征。開封民間歌謠的語體在詞語選用、句法、語用等方面承載了中原文化的傳承和演變，同時也反映了社會的變遷和人們的關切，研究開封民謠能更好地理解開封地區的民間文化和社會歷史，也為中原文化的傳承和發展提供了有益的參考。

綜上所述，通過對歌謠這一獨特語體形式的研究，人們能更好地認識中原文化的豐富內涵，并為其傳承和發展注入新的活力。本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如樣本量過少和深度分析較弱等。未來的研究可以進一步拓展地域和樣本，以獲得更全面的認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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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馮勝利.漢語語體語法概論[M].北京：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18.

[3] 杜緒昌，張子英.開封歌謠諺語集成[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

[4] 馮勝利.論語體的機制及其語法屬性[J].中國語文，2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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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紀永祥.新時期語體研究評述[J].青海民族學院學報，1995（4）.

（責任編輯 陸曉璇）

作者簡介：周彤彤，鄭州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為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