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自天穹游過（組詩）

鳥 影

在晨光里醒來，習慣性地拿起茶壺

倒杯水囫圇喝下，冰涼之感瞬時沁入骨髓

秋意竟已侵蝕得這么深了嗎？

我慌亂地打開窗——玉蘭樹沒有嫩芽

半枯半綠的松針躺滿臺階

時間就這么荒廢了，我茫然地站著，不知所措

似乎今天也要渾渾噩噩地忙碌著

可窗邊掠過了幾片輕薄的影子，如流星般

消失在樹叢里，我足夠幸運，所以窺見

然后心思莫名地活泛起來

那不是燕子，它們早已南飛

更不是鷹隼，這里離最近的山谷有數百公里

那會不會是……腦海里蹦出了

神話或童話里的形象，這是秋天的第一個難題

然后在暢想時，稚嫩的鳴叫做出了回答

應該是麻雀，相聚玩鬧，偶爾齊飛

我仍沒找到它們，但已得到它們的幫扶

貼地飛行

帷幕緩緩掀起，舞臺劇演員做好了準備

全心投入，完美演繹，把枯燥劇情

演成一出好戲，坐在臺下的你

想到了自己漆著的濃妝，蚊蚋般的野心

謹小慎微的腹誹，沒有舞臺、掌聲

或者抱怨，僅僅只是

重復的泅渡，感到少許心悸

在我視線游離時，你站起身，擠過其他觀眾

昏暗的臺階讓你打了個趔趄

惶然四顧，無人看到，于是毅然打開門

去呼吸新鮮空氣，那幾絲爆裂的光

帶來了某些生命力，盡管有人蹙眉

半大的男孩女孩聚在一起吵嚷

他們似乎——偏愛著無意義的小眾

念茲在茲，難以摒棄，你的腦海

閃過了若干年前的畫面，那時的得意

已情理之中地轉變為謙虛恭敬

但脊背依舊挺直，似乎眼前出現了鏡子

演出即將結束，你躊躇片刻

還是決定返回，和朋友們啰嗦幾句

特別是，家境優越、即將升職的那個

我看到了你佯裝悠閑走了進來

那帶著褶皺的幻想，被表演成蟄伏

你可能是個蹩腳的演員

也可能是我，假裝理性看著自己表演

海豚自天穹游過

此時，在晚高峰的洪流里

有一群藏青色的海豚，自暗沉的天空劃過

不要揣測它們從何地而來，又有何動機

勾連勞碌身與疏忽一夢。只要明白

它們是某種不滿足的變體即可

月亮像捕鯨的船，自遠處不斷逼近

云層大網正在收攏夕陽的觸須

風帶來海豚的叮嚀，在巨型玻璃上

層層漣漪占滿不安分的人心，卻占不滿

閃光燈或時髦潮流。目睹過，訝異過

然后離去，那光滑的皮膚十分抗拒

染上都市的紙醉金迷，夜已深

蝴蝶飛起成為了無人機，兔子玩偶

在夜店里融于酒水，俠客賣起了小語種培訓課

只有海豚緘默，依舊恪守職責

撫慰被束縛于逼仄的生命。或許有一天

我們會忘記抬頭，但海豚并非遠去

而是把奇異的能量賦予新一代

我們會從清脆的疑問里聽到澎湃的生命力

現在，夢沒有停止，請繼續望天

連同加班人群的那份一起

夜晚，駱馬湖，隨性之思

萬籟歸于沉寂，漁船匆匆停靠岸邊

田螺背著夕陽入睡

水草垂落覆蓋了整片山巒的倒影

模糊的遠方不再富有吸引力，游客不愿離去

清風吹來，梧桐葉掉下，湖的眸子——

有星河流轉。孩子在學布谷鳥飛翔

湖畔小路上有深不見底的安靜

再往前走一步，就可能掉入太空

時間，回憶，孤燈：沒有概念

向后看去，金色的旋律從高樓傳來

城市狹窄的方格子窗戶藏著美夢，炒菜的香味

被月光吸納

舊日里，望山跑死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