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隨著我國外部市場的擴大和經濟對外開放政策的推進,對外直接投資(OFDI)呈現出迅猛增長的趨勢。然而,由于過去采用粗放式增長模式,生態環境發展不充分,且由于“雙碳”目標政策的實施,碳排放已成為對環境產生重大影響的關鍵因素,并被納入總排放控制體系。基于此,本文選取中國2005—2019年30個省份(西藏、港澳臺地區除外)的面板數據進行分析。結果表明,在不考慮技術創新作為門檻變量的情況下,整體上我國OFDI對本地碳排放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然而,在引入技術創新作為門檻變量后,處于技術創新水平較高的地區通過加大OFDI帶來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可以降低本地區碳排放水平;中等技術創新水平的地區增大OFDI反而會增加地區碳排放;較低技術創新水平的地區對外直接投資的碳減排效應則不顯著,OFDI對區域碳減排效應存在門檻。文章提出建議:技術創新水平較高地區進一步加大對外開放力度,充分發揮OFDI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技術創新水平較低地區擴大OFDI規模,優化調整OFDI結構,堅持綠色導向型OFDI,積極引進國外先進技術、管理經驗等,緩解全球溫室效應等問題。
關鍵詞:OFDI;碳排放;技術創新;門檻模型;逆向技術溢出;對外直接投資
中圖分類號:F205;Q14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4)08(a)--05
1 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在經濟全球化進程中以勇攀高峰的精神,積極推動經濟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然而,隨著經濟全球化和工業化進程的不斷加速,我國已成為全球最大的能源消費國和二氧化碳排放國,應對資源枯竭、生態退化、氣候變暖等全球性挑戰的任務愈發緊迫。
作為全球最大的能源消費國和溫室氣體排放國,我國始終秉持負責任大國的態度,積極參與全球氣候談判。我國已鄭重承諾,到2030年將實現碳排放達到峰值,并致力于在2060年前全面實現碳中和目標[1],實現碳減排目標對我國的生態文明建設具有重要的意義。同時,對外直接投資與環境污染問題備受關注。雖然當前出現逆全球化趨勢,但全球化是不可阻擋的潮流,企業必須“走出去”在全球化中求生存、謀發展。鑒于此,本文立足我國對外直接投資持續增長及實現“雙碳”目標的宏觀背景,旨在系統探究區域對外直接投資對投資所在地碳排放的影響機理,從而為執行“走出去”戰略、助力碳減排行動及促進低碳經濟發展提供堅實的理論和實踐依據[2]。
2 文獻綜述
2.1 對外直接投資對區域碳排放的促進作用
國內許多學者認為對外直接投資與其國內二氧化碳排放量之間呈顯著正相關關系(劉瑞,2022;張海燕,2023)[3-4]。葉繼革和余道先(2007)的研究結果顯示,我國出口貿易的增長與國內環境污染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5];鄧柏盛和宋德勇(2008)的研究得出,對外貿易惡化了本地環境[6];李鍇和齊紹洲(2011)進行的研究揭示,當考慮到人均收入及其他控制變量時,貿易開放度的提高導致了中國各省區的CO2排放量及碳強度的增加,國際貿易對中國的環境產生了不良影響[7];許可和王瑛(2015)運用聯立方程組模型,深入探究了OFDI對國內CO2排放量的影響機制,結果顯示,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增加會產生積極的規模效應和產業結構效應,但同時會帶來負面的技術效應,我國加大對外直接投資力度,導致投資流出地CO2排放量的增加[8]。
2.2 對外直接投資對區域碳排放的抑制作用
國內外部分學者對于OFDI抑制當地碳排放持積極態度。經過嚴謹的研究分析,Yang等(2013)的研究成果顯示,日本對外直接投資與其國內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之間存在明顯的負相關性。謝文武等(2011)的研究表明,外商直接投資的增長對本地碳排放量具有減少作用,對外直接投資對降低國內碳排放量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9]。費能云(2014)亦持相同觀點,即對外直接投資與我國CO2排放量之間存在負向關聯,對外直接投資對本地的低碳發展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10]。
也有一些學者存在不同看法。聶飛、劉海云(2016)經研究指出,城鎮化率對對外直接投資的碳排放效應具有顯著影響。具體而言,相較低城鎮化階段地區,中高城鎮化階段地區通過對外直接投資降低城鎮碳排放水平的效果更為顯著[11]。
綜上所述,OFDI對本區域碳排放影響是負向還是正向學術界尚未有定論,不同的學者持有不同的看法,有些學者認為對外直接投資會進一步加劇環境的惡化;有些學者則認為對外直接投資對本地碳排放有積極的抑制作用,結論不一致。因此,本文在現有的理論框架內,結合深入的理論分析和實證研究,旨在更全面地探討對外直接投資如何影響本地的碳排放,從而為當前的研究領域提供更為豐富的內容和視角。
3 影響機制分析與模型設定
3.1 影響機制分析
根據前人的分析研究,對外直接投資主要借助技術效應與規模效應,對本地碳排放量產生深遠影響[12]。
(1)技術效應。在過往的研究中,對外直接投資作為技術溢出的重要路徑,對資產流出地的經濟發展水平具有積極影響。同時,能通過逆向技術溢出效應作用于當地碳排放,有助于降低本地碳排放水平,提高區域低碳化程度。這種逆向技術溢出效應主要體現在以下幾點:首先,借助對外直接投資,地區得以將當地的初級產品加工等環節轉移至勞動力資源豐富的地區,進而推動本地產業結構的優化與升級。此舉不僅促進了傳統產業向高附加值、低排放的綠色產業轉變,還引領產業結構朝著綠色化、低碳化及可持續發展的方向邁進。其次,地區亦能吸引外國企業的投資和技術創新,為本地產業轉型與升級提供強大動力。外國企業在投資和研發領域往往擁有雄厚的資金和技術基礎,其參與不僅能帶來新產品、新生產方式及新商業模式,還能推動地區產業向綠色、低碳方向發展。與此同時,外國企業的競爭亦能激發本地企業的創新潛能,從而提高整體產業的競爭力,投資目標所在國的企業通常具備先進的管理模式和理念,通過學習和借鑒這些經驗,本地企業能夠優化自身管理體系,提高生產效率,并在生產過程中有效控制碳排放,為區域碳排放減少做出積極貢獻。
(2)規模效應。企業在開展海外投資時,可以規避多種貿易障礙,如關稅和壁壘,從而在國際市場上擴大業務版圖,增加出口貿易量,對投資流出地的經濟規模產生積極的推動作用,通過直接在海外設立生產基地,企業能夠將商品出口轉化為資本輸出,有效緩解和轉移過剩產能。此外,實施“走出去”戰略還有助于企業獲取在本區域相對稀缺的資源,這些資源的回流將對投資流出地的經濟增長產生積極而深遠的影響。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根據庫茲涅茨曲線理論,經濟發展和環境污染之間存在著一種倒“U”型關系,即在經濟發展的早期階段,隨著經濟規模的擴大,環境污染程度逐漸增加,但當經濟發展到一定水平后,經濟規模的進一步擴張則開始對環境污染產生抑制作用。雖然我國已發展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但與全球平均水平相比,我國的人均收入仍然較低。另外,考慮到當前我國正處于經濟轉型的關鍵時期,對外直接投資所帶來的經濟規模擴張需要持續擴大對外直接投資,達到更高的經濟發展水平,才能對碳排放產生顯著的抑制作用。
3.2 模型設定
為研究OFDI對區域碳排放的影響,本文選取固定效應模型如下:
Eit=β0+β1OFDIit+β2Xit+ui+vt+εit
其中,i、t分別表示省際區域和時期;Eit表示t時期i地區的碳排放量;OFDIit表示t時期i地區的對外直接投資存量;Xit表示t時期影響i地區碳排放的其他控制變量,ui、vt分別表示不隨省份和時間變化的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
上述線性回歸模型并未考慮門檻效應,然而根據前文分析,OFDI通過技術效應影響區域碳排放,可能存在基于技術創新的非線性門檻效應[13]。因此,本文在原有線性模型的基礎上,構建以下模型:
Eit=β0+β1OFDIitI+(T1<γ1)+β2OFDIitI(γ1≤T1<γ2)+…+βnOFDIitI(γn-1≤T1)+βn+1Xit+ui+vt+εit
其中,I(·)為質性函數;i、t分別為省份和時間;γ為不同水平下的門檻值;Tl為門檻變量;ui、vt分別表示不隨省份和時間變化的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
3.3 變量選取與數據說明
為考察對外直接投資對區域碳排放的影響,本文選取2005—2019年30個省份(西藏、港澳臺地區除外)的面板數據進行研究。具體地,選取我國各省份二氧化碳排放總量作為被解釋變量;核心解釋變量選取我國各省份非金融類對外直接投資存量(年末對外直接投資總額-境外企業累計對境內投資者的反向投資)。考慮到OFDI主要通過逆向技術溢出效應來抑制區域碳排放,兩地之間可能存在技術壁壘,因此本文采用專利數(Tl)作為門檻變量衡量區域創新水平。
此外,在模型中加入如下控制變量:(1)產出規模(gdp),采用地區生產總值衡量;(2)科研投入(rd),用地區科技研發經費表示;(3)經濟發展水平(Yd),本文選取人均可支配收入來衡量;(4)低碳化程度(L),本文引用前人研究中的能源消費結構低碳化指數作為區域發展低碳化程度[14];(5)產業結構(Ts),第三產業產值在二產中的百分比;(6)資本存量(K),各省份固定投資額;(7)城鎮化水平(Urban),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百分比;(8)環境規制(Er),各省份工業污染治理完成投資。
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數據》《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及各省市歷年統計年鑒。
4 實證分析
4.1 基準回歸
為了分析區域OFDI對本地碳排放的影響,本文采用固定效應作為基準模型進行回歸,如表1所示。
由表1可知,列(1)采用僅固定個體的單向固定效應,列(2)采用固定時間和個體的雙向固定效應,無論采用單向固定效應還是雙向固定效應,回歸結果都顯著且系數為負,表明對外直接投資對投資流出地的碳排放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具體來看,列(2)顯示,對外直接投資存量每增加1%,區域碳排放量減少0.085%,并在10%的水平上顯著。這一結果意味著,隨著對外直接投資力度的加大,逆向技術溢出效應逐漸顯現,從而降低本地碳排放。另外,為了進一步改善區域產業結構,推動產業結構升級,可能將初級產品生產過程轉移到環保標準較低、環境容量較大的國家或地區。
4.2 穩健性檢驗
本文運用核心解釋變量OFDI的滯后一期作為替代變量進行回歸分析。根據表2的結果,相較基準回歸,各變量回歸系數的方向保持一致,僅系數大小出現微小變動,表明本文的實證檢驗結果具有穩健性。在基準回歸中,OFDI被證實對投資流出地的碳排放具有抑制作用。
4.3 面板門檻回歸分析
鑒于對外直接投資主要通過技術效應來降低國內碳排放,然而在此過程中,若區域創新水平較低,則吸納先進技術的能力較弱,OFDI的碳減排效應受到地域技術創新水平的制約,旨在從技術創新的視角研究對外直接投資在對投資流出地的碳排放方面是否存在門檻效應。
表3展示了門檻檢驗的結果,在以技術創新(專利數)為門檻變量的情況下,單一門檻檢驗在1%的水平上顯著,雙重門檻檢驗在5%的水平上顯著,而三重門檻檢驗未通過,即對外直接投資對本地碳排放存在基于技術創新的雙門檻效應,門檻值分別為34216和6451。圖1展示了技術創新作為門檻變量的LR圖,臨界曲線上下區間內均有LR值的分布,說明門檻值的有效性。
表4的門檻回歸結果顯示,在技術創新水平較低的情況下(Tl<6451),對外直接投資(OFDI)對本地碳排放的影響不顯著。當6451≤Tl<34216時,OFDI對本地碳排放的影響顯著為正。在逆向技術溢出效應作用于當地經濟發展時,地方政府往往會優先考慮當地經濟水平發展,而忽視環境優化問題,因此在技術創新處于較低階段時會促進碳排放。然而,當技術創新水平進一步提升至34216≤Tl時,OFDI對區域碳排放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系數為-0.109,當OFDI增加1%時,本區域碳排放將降低0.109%,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在此階段顯著作用于環境減排問題。結果表明,OFDI對投資流出地碳排放的影響呈非線性關系,在初始階段不顯著,但隨著技術創新的進一步增強,OFDI會促進碳排放,而進一步促進技術創新則有助于碳減排。
5 結語
5.1 研究結論
本文通過梳理國內外相關文獻,最終選取2005—2019年中國省際面板數據,運用技術創新的門檻模型探討OFDI對本地碳排放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1)在未考慮技術創新差異的情況下,OFDI對區域本地碳排放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2)在引入技術創新作為門檻變量后,研究發現OFDI與本區域碳排放存在非線性關系。當技術創新水平較低時,OFDI對碳排放影響不顯著;隨著技術創新水平提升至一定程度,OFDI將促進碳排放;而當技術創新達到較高水平時,OFDI能顯著抑制碳排放。
5.2 政策建議
(1)進一步擴大OFDI規模。持續優化投資環境,加大對外開放力度,大力推動企業開展國際化經營。在此過程中,既要敦促高污染、高能耗、高排放的“三高”企業走向國際市場,又要激勵具有競爭力的企業“走出去”,以提高區域在對外貿易和跨國投融資領域的技術溢出吸收能力。本文研究發現,OFDI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能顯著抑制本地碳排放,通過引入國外先進的技術和管理經驗,并應用于地區污染治理、減排等戰略,有助于推動我國雙碳目標的實現。
(2)優化OFDI結構。對外投資在優化區域產業結構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通過降低高污染、高能耗產業的比重,同時增加低污染、低能耗產業的比重,實現產業結構的合理化與綠色化。這一戰略舉措對推動我國經濟向高質量發展階段邁進、降低環境污染水平、促進可持續發展具有深遠意義。此外,根據基于技術創新門檻的回歸分析結果,提高技術創新能力有助于增強OFDI對本地碳排放的抑制作用。因此,我國應大力支持OFDI優先投向技術水平先進、管理經驗豐富的東道國,構建綠色導向型投資結構,充分發揮OFDI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
(3)提高技術原始創新能力。研究結果顯示,對外直接投資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受到投資流出地區域創新能力的制約。因此,為提高對外直接投資的技術引領和溢出機會,實現最大程度的碳排放減少效果,同時為我國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帶來雙重收益,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有必要進一步加大研發資本和人力資源的投入力度,深入挖掘國內技術資源潛力,并加強技術的原始創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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