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歇醫生肖像》去了哪里

1990年5月15日，著名藝術品拍賣行紐約佳士得拍賣了凡·高的一幅重要作品《加歇醫生肖像》，成交價高達8250萬美元。《加歇醫生肖像》被認為是凡·高最好的作品之一，而這一價格也創下當時藝術品拍賣的紀錄。

花天價買下這幅作品的是當時日本第二大造紙商“大昭和制紙”的名譽主席齋藤了英。齋藤了英只與這幅畫作共處了幾個小時，就將它鎖進了有控溫控濕設備的保險柜中。兩天后，齋藤了英又在另一家拍賣行紐約蘇富比以7810萬美元的價格買下雷諾阿的杰作《煎餅磨坊的舞會》。

齋藤了英曾表示：“我打算死后將兩件名作一起帶入棺木，讓它們和我一起變為塵土。”1996年，齋藤了英因腦卒中逝世。在他死后，《加歇醫生肖像》的下落成了一個謎。幾十年來，全世界的博物館和拍賣公司都在打聽該作品的歸宿，但得到的大多只是猜測。

《加歇醫生肖像》究竟去了哪里？答案恐怕得從20世紀80年代日本的泡沫經濟說起。

1985年“廣場協議”簽訂后，日元不斷升值，日本國內的投機氣氛異常熱烈。商人將從土地交易中獲得的巨額利潤用來購買股票、債券、海外的不動產、名貴的藝術品和古董等。當時，這種被稱為“日本錢”的資金被廣泛關注，受到了商家的追捧。就在這個時期，日本實業家在全球藝術品市場掀起了收藏印象派畫作的熱潮。1987年的蘇富比秋季拍賣的印象派畫作中最貴的10幅，有5幅都被日本人買下。1987年到1990年間，拍賣會上印象派畫作中的40%落入日本買家之手。

其中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很多日本買家并不是把畫作作為藝術品來收藏，而是作為一種金融工具用于投資和融資。1989年，日本富士銀行和世尊信用卡兩家公司開始開展繪畫擔保貸款業務，允諾作品價值的80%可以融資。僅半年時間，此類貸款金額就達到500億日元。

經濟學家唐·湯普森說，在當時，1/3的拍賣會買家來自日本，而日本收藏家都熱衷于購買西方標志性的天價藝術品，而且他們往往未經深思熟慮便盲目跟風投資藝術品。

收購熱潮過后，日本人手上持有的印象派作品多達上萬件，總價近百億美元。到了1991年，隨著日本泡沫經濟破滅，這些作品大多成為日本銀行中不良貸款的抵押物。

日本經濟崩潰導致大部分收藏者的現金流緊張，絕大多數藝術品由托管銀行保存，大部分藏品抵押給銀行。銀行需要現金回流，會把這些作為抵押物的作品送至歐洲拍賣行進行拍賣。所以，有些世界名畫在日本還沒來得及露臉，又匆匆回到了歐洲。

齋藤了英在購入《加歇醫生肖像》時，財務狀況并不像人們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樂觀，事實上他的企業已經負債累累。1982年，日本第二大銀行住友銀行指責齋藤了英的“大昭和制紙”經營不善，要求他出售個人藝術藏品以緩解公司的債務壓力。1986年，其公司欠債已經高達464億日元。1990年，正是在“大昭和制紙”陷入嚴重債務危機的時候，齋藤了英任性地購買了兩件天價藝術品。

由此推斷，更有可能的是，齋藤了英買到畫之后，轉手就抵押給了銀行。花天價購買藝術品只是向債權人炫耀了實力，他實際上并沒花太多錢，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像中國的收藏家吳洪裕那樣欲將《富春山居圖》“焚以為殉”，真要把《加歇醫生肖像》帶入棺木。

有種說法是，齋藤了英將兩件作品抵押給了富士銀行。通過蘇富比拍賣行安排的私下交易，《煎餅磨坊的舞會》以5000萬美元的價格被賣給了一位不愿透露身份的收藏家，據說這件作品現在在一位瑞士收藏家手上。而《加歇醫生肖像》在1997年就已通過蘇富比拍賣行，以私下交易的方式，轉讓給奧地利出生的投資基金管理人沃爾夫岡·弗呂特厄；據透露，作品當時的成交價為9000萬美元。其后，據說弗呂特厄因財務危機，被迫將此件作品轉手給了匿名收藏家。畫作至今仍未露面。

《加歇醫生肖像》從歐洲大張旗鼓地來到日本，又從日本悄悄回到了歐洲，這背后的原因就是泡沫經濟的破滅和經濟周期的變化。

（秒差距摘自《今晚報》2023年12月16日，喻 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