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確山,從哪里出發
才能回到確山,回到故鄉。在春天
開滿油菜花的大地,和拔節
挺立的麥子,孤獨的
墳。白天或黑夜。在煙花三月
或流著淚的四月。清明
我找不到,出發的
站臺,只有在
夢里。可我相信,確山
就在那里,在地圖上
可以輕易找到,而不僅僅
躺在我履歷欄里
小村沒有炊煙,但循著
兒時的味道。薺薺菜,洋槐花
哪怕,連牛糞、豬糞的
味道,也沒有了。連羊腸小路
也消失不見。但我依然
能在沒有星星的夜晚,準確
抵達。我能在一望無際的麥田里
聽見蟲子冬眠醒來的私語,聽見
墳墓與墳墓,拉著家常。還有
風,一聲聲,一聲聲的
呼喚
我記得,從老家的村莊到確山,要經過
泥巴路、石子路,小山崗,開滿
野花的河岸,牧羊的姑娘
趕著牛耕地的農夫,冒著灰煙的
水泥廠,以及住滿老人和孩子的
村莊。說起確山,總有太多,而我
那時還沒有走出過確山,還不能聽懂
炊煙的語言,牛的語言,蟲子的
呢喃。不能理解,太陽照撫下
大地的傷口,連綿的雨,黃昏的
惆悵,父親的沉默,煤油燈下
被算來算去,了了無幾的
收成
說起確山,說起故鄉
太多,關于他的回憶,都成為我
一生的行囊。每只箱子,和口袋
連同說出的每句話,寫出的字,
從未間斷,被填滿,并奔涌
而出。像決堤的河,像扯不斷的
線,撕扯著我。關于確山
有過太多太多。而現在
我卻找不到,回去的
站臺,找不到我的
故鄉,它雖然生長在那里
卻成為了,另一個模樣,仿佛
傳說,<<百年孤獨>>里的
馬孔多
我也許再也見不到你了,故鄉
如此多的死亡,等待著你。沒有
眼淚,沒有墓碑,沒人
記得,來過多少人,又多少人
從這里走開。游子或農夫
每個人都會成為記憶,只有野花
和土地,他們不會離開。還有黑夜
和白天,堅持輪流光臨
即便如此,依然有人
日思夜想。在夢里,他們
每天打包行囊,從一個個站臺
出發,趕回村莊,趕回
低矮的老屋。他們相信
故鄉,一直存在著
神秘,熱烈,從未改變
如一縷陽光,在他們心的
每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