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絲綢之路非物質文化遺產基因保護與利用研究

西南絲綢之路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寶庫。為促進非遺文化保護與利用，本文以大理白族建筑彩繪為例，運用文化基因理論，從題材、色彩、風格、文化四個方面梳理文化基因類別，構建基因圖譜。并針對非遺文化發(fā)展中存在的實際問題，運用文化基因圖譜提出解決策略。有效實現(xiàn)對大理白族建筑彩繪文化基因進行提取與設計應用，為西南絲綢之路文化遺產設計開發(fā)提供借鑒。

文化基因（Meme）是基于生物學基因原理而產生的概念，是人類延續(xù)發(fā)展和文化傳承所依靠的核心要素和遺傳密碼。[1]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是中華文明的智慧結晶。”作為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之一，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中華民族歷史智慧的結晶，是各民族汲取精神力量的文化土壤，是中華文化基因的載體。深入研究非物質文化遺產中的文化觀念、思想道德、行為模式等基因，是推動非遺保護工作發(fā)展，提升國民文化自信的重要途徑。

西南絲綢之路是跨越亞歐大陸，途經我國四川、云南、貴州等地的古代商貿通道，沿線區(qū)域具有多元文化交融的特點，漢、回、滿、傣等十多個民族豐富而獨特的個性文化在此交匯，呈現(xiàn)出獨一無二的非物質文化底蘊。2008年，國務院公布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其中云南大理市白族建筑藝術的精華——白族建筑彩繪赫然在列。

白族建筑彩繪有著極高的文化與藝術價值，承載了白族人民與大理地區(qū)獨特的歷史記憶，對研究與傳承白族文化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將依據(jù)文化基因理論，通過提取大理白族建筑彩繪文化基因遺傳因子，構建白族建筑彩繪文化基因圖譜，為大理白族建筑彩繪保護應用提供圖譜體系參考，保護大理白族建筑彩繪文化，傳承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為西南絲綢之路全段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發(fā)展提供參考。

大理白族建筑彩繪現(xiàn)狀

（一）大理白族建筑彩繪起源與發(fā)展

現(xiàn)存最早的關于建筑彩繪的記錄是成畫于南詔中興二年的《南詔圖卷》，又被稱作“南詔中興二年卷”。[2]從古至今，建筑彩繪寄托了白族人民的思想情感、審美意識與宗族傳統(tǒng)。白族的房屋代表家族的威望與祖輩的遺產，在白族人心目中有神圣地位。正如許烺光所言，“白族傳統(tǒng)民居是整個家庭——包括死去的、活著的、未來的家庭成員——社會威望的象征。”[3]

白族建筑彩繪處在萌芽階段是在漢朝時期。佛教思想傳入后，佛教建筑與宗教壁畫等為彩繪形成奠定了基礎。南詔國時期有了關于建筑彩繪的圖樣記載，一些畫作建筑上的“修廊曲廡”已經具有簡單裝飾圖案。隨著時代發(fā)展，漢文化與當?shù)匚幕慕涣鞑粩嗉由睢４罄韲鴩醵嗡赜ⅲㄔ谖粫r間986-1009）曾經大興儒學，重金禮聘蜀名儒到大理、昆明教儒學。元明清時期，白族建筑彩繪逐漸發(fā)展。越來越多的漢人進入大理地區(qū)，儒家文化逐漸盛行，很多儒家經典被用作建筑彩繪的內容，如《論語》《孟子》等典籍名言。此時，隨著多元文化不斷融合，彩繪內容不斷豐富，囊括了本土文化、宗教文化、儒家經典、阿拉伯文化等多種文化特色。20世紀30至40年代，白族彩繪的內容逐漸成熟，此時的彩繪樣式繁多、色彩豐富、形式固定，誕生了如嚴家大院、董家大院等當?shù)亟ㄖ囆g瑰寶。其后的建筑彩繪多采用此時流傳的工藝，但材料隨著科技發(fā)展不斷更新。

如今，白族建筑彩繪已成為大理獨特的旅游標志，洋人街、復興路旅游街道采用建筑彩繪增加大理旅游的民族氣氛。有些是老建筑本身的彩繪，展現(xiàn)了傳統(tǒng)建筑彩繪之美；有些則是后來繪制的，將當下的流行文化與傳統(tǒng)圖案相結合，探索白族建筑彩繪的新興發(fā)展之路。這些白族建筑不僅延續(xù)了建筑彩繪的生命力，還吸引了游客，促進了旅游發(fā)展。

（二）大理白族建筑彩繪面臨的問題

在大理，許多民居客棧已經采用了白族建筑彩繪裝飾形式，建筑彩繪逐漸成為獨特的區(qū)域民族文化象征。文旅產業(yè)是非遺文化保護與發(fā)展的重要手段之一，但非遺與其文化產品之間的設計轉化依舊存在許多問題。

其一，元素提取缺乏典型性與代表性，難以彰顯文化特色。文創(chuàng)產品被冠以“民族特色”出現(xiàn)在市場，但往往在全國各地的旅游區(qū)都能見到。此類產品并沒有真正將非遺特色展現(xiàn)出來，反而因為其成本低、產量高的特點打壓了真正具有特色的非遺產品。[4]在白族建筑彩繪非遺的保護與發(fā)揚中，提取具有代表性的元素，找尋能向大眾推廣的特征符號，才是白族建筑彩繪可持續(xù)發(fā)展、長期延續(xù)的有力手段之一。

其二，設計形式較為單一，缺乏創(chuàng)新度，產品較為簡單、粗糙。此類產品大多是對元素的直接運用，例如明信片與冰箱貼等，能夠直觀展現(xiàn)視覺上的大致特征，但卻缺乏實際具體細節(jié)，無法展現(xiàn)建筑彩繪特點。[5]白族建筑彩繪的保護和發(fā)展，應當在表現(xiàn)建筑彩繪特點的同時，結合當下的大眾審美情趣與實際需求，不斷探索新道路，追求細節(jié)與質量，充分表達白族建筑彩繪之美。

其三，缺乏對民族文化內涵的深度表達，產品大多停留在淺層次元素應用上。大理白族建筑彩繪是白族人民千百年間形成的情感表達媒介，背后充滿豐富的民族情感。如今大多產品圍繞建筑彩繪的紋飾和圖樣進行應用，對彩繪文化卻觸及很少。這樣的非遺文創(chuàng)產品，大部分購買者無法了解其背后的精神內涵，因此要不斷挖掘白族建筑彩繪元素應用的深度，讓產品展現(xiàn)典型白族文化形象，傳承和發(fā)揚民族文化火種。

大理白族建筑彩繪文化基因圖譜構建

（一）文化基因理論

“基因”是生物學中常用的術語，是遺傳信息的主要載體，能夠通過復制將遺傳信息傳遞給后代，使得后代能夠與親代保持相同的性狀。在一般情況下，基因能夠忠實地復制自己，但在特殊情況下，基因可能會產生突變，取代原有基因，形成新的存在形式，以此實現(xiàn)對環(huán)境的適應性進化。[6]20世紀末，理查德·道金斯等首次提出文化（Meme）概念，道金斯認為Meme是一個表達文化傳播的單位或一個復制的單位，闡釋了以基因為分析單位的演化觀，其開創(chuàng)了文化基因研究的先河。[7]

（二）文化基因圖譜構建流程

首先是提取建筑彩繪文化基因，采用實地調研、走訪非遺傳承人的方式，選出文化演變過程中具有代表性的案例，查閱文獻資料分析建筑彩繪的內在屬性，篩選并提取其內在遺傳因子。其次是采取分類和編碼的方式梳理建筑彩繪遺傳因子，采用“含義提取、感知提取、地域提取、譜系提取、跟蹤提取”等方法，[8]運用類型學原理，從題材、色彩、風格、文化等方面對建筑彩繪進行分類。最后是文化基因圖譜數(shù)字化構建，在提取和分類主要基因之后，確定從屬關系，利用數(shù)字化技術構建文化基因圖譜。通過建立數(shù)字化圖譜，理解建筑彩繪文化內在邏輯和特征，提取其特色元素為非遺文化創(chuàng)新設計提供基本遵循。

（三）大理白族建筑彩繪基因圖譜構建

影響白族建筑彩繪的遺傳因子大致分為外觀與文化兩個方面。在外觀上，白族建筑彩繪是白族人民在建筑大門、照壁、山墻、腰線、龍馬角等部位繪制的精致圖案，其中以香草紋、如意云紋和回紋3種圖案居多，并輔以各式各樣風格的圖案內容。白族人民會用彩繪裝飾建筑的很多區(qū)域，例如門樓、窗戶、走廊等。[9]在風格上，建筑本身白墻黛瓦，整體風格淡雅素凈，一般在建筑的邊緣小部分區(qū)域繪制精美的彩繪圖案，整體留有大面積留白，圖案本身顏色不甚濃烈，頗具水墨丹青的文人風格。色彩多冷色調，大多用黑白灰為基調輔以各種彩色，以墨色和素色為主，多水墨題材，但也可根據(jù)居民的不同需求與內容作不同調整。[10]在內容上，圖案題材十分廣泛，包括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時代的內容。家家戶戶彩繪都是各具特色，包括儒家文化故事、宗教故事與流行的紋飾圖樣等。

在文化上，白族人民十分重視本家族的居住環(huán)境，通常一個家族的住宅能反映家族人員的經濟狀況、生活幸福度等。由此而衍生出的白族建筑彩繪意蘊深刻，其圖案內容代表著白族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對家族繁盛的祝福，是一種宗族文化的體現(xiàn)。其形態(tài)發(fā)展并不只是圖案題材的更迭，也受到大理地區(qū)政治、經濟、社會、民族文化的綜合影響，并氤氳深厚的白族文化。大理本土文化與外部文化歷經數(shù)年的交流與融合，建筑彩繪的內容不斷豐富與創(chuàng)新，在各個歷史時期都呈現(xiàn)別樣的魅力。

大理白族建筑彩繪的主要基因大致可以分為：題材基因、色彩基因、風格基因、文化基因四大類。這四大文化基因決定了大理白族建筑彩繪區(qū)別于其他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獨特的文化特征與藝術價值。基于這四大類文化基因構建大理白族建筑彩繪文化基因圖譜如圖4。

題材基因、色彩基因、風格基因是文化基因的外部特征，文化基因是題材基因、色彩基因、風格基因的內在文化基礎。從外部特征來看，題材基因指建筑彩繪的內容題材，受到各類文化特別是漢文化交融的影響，建筑彩繪題材廣泛且自由，通常包括故事類、文字類、花卉鳥獸類、山水類、博古類、建筑風景類等。色彩基因指建筑彩繪的色調，類型包括藍色系、綠色系、紅色系、黃色系、黑白色系等。由于文化交融與時代變遷，各式各樣的藝術風格在大理均有流傳。大理白族建筑彩繪的風格基因包括油畫寫實類、國風水墨類、雕塑半立體類、平面裝飾類等。從內在文化基因來看，大理白族建筑彩繪無論是題材還是風格都反映了白族注重居住環(huán)境的家屋文化。建筑彩繪文化內容主要是對家族繁盛的祈福，包括宗族家風、人文情趣、富貴榮華、知識教育、后代祈福、家宅平安等。對于白族人民而言，房屋不僅僅是居住之所，更是聯(lián)系家族脈絡，庇護子孫后代延續(xù)家族生命力的重要之地，是歷史與生活中形成的代表獨特民族心理特征的居住之所。

基于文化基因理論的大理白族

建筑彩繪保護與利用策略

（一）加大政策支持力度

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發(fā)展成本高昂、回報緩慢，如果沒有政府支持，將困難重重。加強對相對冷門的建筑彩繪進行宣傳與創(chuàng)新研究，對傳統(tǒng)圖案進行現(xiàn)代重構，例如采用漫畫風、水彩風等現(xiàn)代裝飾畫法。組織非遺技術傳承技能培訓，使其能與時代需求相融合。

（二）打造特色非遺旅游

發(fā)展以非遺為特色的旅游產業(yè)，建立非遺品牌，開發(fā)特色非遺旅游項目。充分利用文化基因圖譜提取的建筑彩繪遺傳特征，打造獨特的文化旅游體驗。提取基因圖譜中的色彩基因與題材基因，用建筑彩繪中常用色形成景觀步道，串聯(lián)各個景點，打造特色旅游線路。在主要景點裝飾特色圖案與紋樣，例如水墨丹青、吉祥蓮紋等，營造特殊打卡點。提取色彩基因的配色，以最常用的黑白為主、青藍色、土黃色為輔的淡雅配色為例，開發(fā)手賬本、書簽等一系列文旅產品，增添產品的民族特色，吸引更多外地游客。

（三）建立非遺傳承區(qū)塊

根據(jù)文化基因圖譜體現(xiàn)的不同家族建筑彩繪文化，對應現(xiàn)實中傳統(tǒng)院落建筑彩繪，細化非遺傳承區(qū)塊范圍，鼓勵非遺傳承人與工匠深入研究家族文化。整體規(guī)劃區(qū)域性非遺文化的保護與發(fā)展。

（四）培養(yǎng)非遺傳承人

一方面，要對現(xiàn)有的非遺繼承人進行專業(yè)栽培，提高彩繪技術，往高端裝飾方向發(fā)展，與高校導師、教授探討經驗，從文化保護的角度思考彩繪文化的未來。另一方面，要為傳統(tǒng)彩繪注入新鮮血液，利用文化基因圖譜整合建筑彩繪遺傳靈魂精髓，讓接受現(xiàn)代教育的大學生了解非遺、傳播非遺，讓非遺與大學校園相結合，推動非遺走向現(xiàn)代化、走向大眾。

結 語

文化遺產是一個民族精神文化的寶貴載體，保護文化遺產是傳承和發(fā)展民族文化的前提，而合理利用文化遺產則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和傳承。大理白族建筑彩繪作為西南絲綢之路上璀璨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其保護和傳承至關重要。構建大理白族建筑彩繪圖譜，深入挖掘其技藝特點和藝術風格，揭示其背后的文化內涵和民族精神，可以為文化遺產保護、藝術研究、民族文化傳承等多個領域提供有力的學術支撐和實踐參考。

參考文獻

[1]胡曉燕：《大理白族建筑彩繪裝飾藝術起源探析》，載《云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6）：85-89頁。

[2]劉琳琳、周恩玉：《以楊柳青年畫為例的大運河文化基因設計研究》，載《包裝工程》，2023（24）：319-327頁。

[3][美]許烺光：《祖蔭下》，臺北：南天書局有限公司，2001：33頁。

[4]王德剛、田蕓：《旅游化生存：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現(xiàn)代生存模式》，載《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10（1）：16-21頁。

[5]周文韜：《大理白族民居彩繪圖案在文創(chuàng)產品中的設計與應用》，昆明理工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23。

[6]張博、李佳怡：《重慶梁平木版年畫文化基因圖譜構建及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載《包裝工程》，2023（S1）：161-167+182頁。

[7]劉沛林：《中國傳統(tǒng)聚落景觀基因圖譜的構建與應用研究》，北京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1。

[8]Keran Cao，Yuan Liu，Yuhan Cao，Jingwen Wang，Yonggang Tian，“Construction and characteristic analysis of landscape gene maps of traditional villages along ancient Qin-Shu roads，Western China，”Heritage Science 12，37（2024），https：//doi.org/10.1186/s40494-024-01155-y。

[9]張琳玉、王東焱：《大理白族民居建筑的構成形式美》，載《山西建筑》，2013（34）：15-17頁。

[10]劉敏：《藝術交融與中華文化認同的視覺表達——以白族民居彩繪藝術為例》，載《湖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3（2）：32-41頁。

作者簡介

曹羽涵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本科在讀，研究方向為文化遺產保護與傳承

王 璽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本科在讀，研究方向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

周家琪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本科在讀，研究方向為基因家族成員鑒定與表達分析

劉 媛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講師，研究方向為文化遺產保護與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