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回要當真老板了。”一桌人在我家喝著啤酒時,三軍冷不丁地說。
大舅一聽覺得有點蹊蹺,真老板,啥意思?
三軍是大舅家的老幺,也是最不省心的兒子。老大、老二都成家了,只有三軍的個人問題還掛在嘴上痛在心里。怎么說呢,農村人養兒三道坎:房子、票子加妹子,三軍是一樣都沒有。
但出人意料的是,這幾道坎,全都讓三軍跨過去了。不要大舅請人做媒,結婚也沒花多少彩禮。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三軍自己學到了掙票子的本事——理發。
三軍是怎樣學到理發本事的呢?
由于讀書讀到“牛屁股”上去了,三軍離鄉到浙江打工。大舅勸他要學一門手藝。三軍卻不當回事,最初在義烏做電焊工,運氣好的話每月也能掙到兩三千元。但三軍對朋友很大方,沒多久就“叫花子吃豆腐——一窮二白”了。廠子也是進去一家、出來一家,因為沒有計劃,加上電焊工是過眼門路,沒有多少競爭力。
大舅很光火,說:“老子養你這么大,屁大點本事沒有,花錢倒是大手大腳。看你將來怎么成家立業!”這一回說道,三軍總算豎起耳朵聽進去了,在浙江打工的閑暇,他開始學起了理發。最初在永琪連鎖店,后來在杜尚理發店,當學徒。
大舅對這個不按自己想法自由生長的兒子牽腸掛肚,怎奈鞭長莫及。尤其是三軍那一邊倒又像蘑菇又像草堆的頭發,讓大舅心塞。它仿佛在告訴你,老子就是這個屌樣!
大舅告訴三軍,學藝要虛心,工資什么的算卵了。沒承想三軍當電焊工有點差勁,但學理發倒是專心的,常常見他跟著師傅在邊上打量著。有時也接過師傅的剪刀,幫顧客剪齊整,刮刮腮上的胡子。三軍邊剪,還得忍受師傅幾句痞罵:“你打薄了!眼睛長到腦殼上了?”客人也會罵:“腦西搭牢(浙江方言,意思是腦子有毛病)的,把老子當62了。”于是,三軍就耐著性子解釋,緊接著用剃刀一點點刮去客人脖子上墻頭草似的寒毛,用嘴輕輕一吹,宛如風起云散。再用軟刷子撣掉碎發,解開圍脖說:“師傅好了哦。”這樣一來,客人也就懶得去計較了。
后來,三軍一次失手,無法彌補,師傅勃然大怒,他只有卷鋪蓋滾蛋,跳到了另一家理發店。
三軍在杭州學徒三年,終于出師了。他和別人聯手在老余杭那邊租了間門店,名字叫阿軍造型,從此開始當起了老板。他照舊也忙,而忙碌是值得的。賺了錢兩個人分,虧了呢,心里也能承受。
有一次,他和朋友為了股份的事鬧掰了,三軍說,其實當時是房租水電費欠費,什么都虧,因為一直在虧,查出來是那個合伙的江西老表私下拿錢出去打王者榮耀了。
于是兩人吵翻動了手,打到了派出所。多年友誼一架打沒了。
無奈之下,三軍決定回家探親。沒想到他這次坐火車回家,竟然撞上一段姻緣。
三軍和一個女孩在火車上聊天,女孩子在杭州打工,剛好兩個排排坐,三軍問出女孩子竟然是老家郊區農村的。女孩子在杭州公司里面做文員。兩人聊著聊著就熱乎了,一來二去成了男女朋友。后來據女方說加分的還有三軍的蘑菇頭,給人感覺蠻好。
這高鐵上撿來的姻緣讓大舅對三軍刮目相看,他相信兒子走了桃花運。但家里房子緊張。大舅開始盤算著要給兒子們再造一幢二層房子,老二老三合用,每家一層樓。后來他補充說,房子造了,花費均攤,裝修的票子,要兒子們自己去掙。
三軍一本正經說:“老頭,我自己找錢裝修房子。”三軍思之再三,決定辭掉杭州理發店的工作,那時,他已經是杜尚杭州江城路分店的“店小三”了,當了發型師。女友勸他,要么咱回老家找工作吧。三軍猶豫好久,還是點頭答應了。
三軍和女友回到老家縣城,繼續找工作,他們買了輛摩托車代步,每天往返于城里鄉下。三軍繼續在理發店打工,女友做房產銷售。后來房子裝修好了,但還欠了一筆錢。
大舅著急了,他發現兩個人忙著各干各的,從不提結婚的事。問急了,三軍說只試婚,不結婚。大舅急得想拿把斧頭把那小子的蘑菇頭給剁了,哼,什么扯淡的說法!
后來,三軍在城里長途汽車站對面的大街上租間門面房,開了家理發店,名字叫秀艷閣。
三軍說讓女朋友變成老婆,只隔著一桌喜宴的距離。他確實也沒花多少彩禮。
婚后,三軍老婆在幼兒園當生活老師,不久又在房地產公司繼續干銷售。如今兩人生了個胖小子,不過,孩子已由大舅和舅媽接管。
“只管生不管養,現在的年輕人哪!”大舅感嘆著說,其實心里蠻甜的。
大舅認為年輕人想要把日子過好,要懷揣一門手藝才行。
責任編輯 張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