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我寄宿的一棵神木

1

村莊

那一炷炷飄起的炊煙

年年沉入的春夢

那一天天魂飛的落日

我怎么能離開

曾經四季渴飲的枯井

長年追狂的山泉

曾經擁抱過的楊柳

落日余暉下的科爾沁

你的山鷹還在靜靜地盤旋嗎

狂風還在奔跑嗎，洪水還在怒吼嗎

我已奔波半輩子，但

村莊的夢一直在內心漂泊

每當我獨坐街頭靜靜地掏出煙

在深夜的月光中醒來

村莊，我想起你灶膛的炊事

三月的豆葉，粗糙的葛巴

當我從高考的獨木橋上掉落

從軍營里脫下軍服

在人間

我像只螞蟻，沒有名號和旗幟

我的心像紙鳶，在松遼平原西北端，

在成吉思汗廟，在遼代古城

村莊，我不眠的源頭

每一道黎明，你濃縮的樹影

像我的血脈在汩汩奔流

2

那時

母親在坡鄰坎下借糧

父母為姐姐的學費爭吵

弟弟年關要新衣服被打

妹妹偷醪糟吃醉在黃桶邊

父親到幾十里外的縣城背米糠

我終于像一股風

沖出生我養我的村莊

像一匹馬像一股洪流。我不是叛逃

不是背棄，不是忘恩負義

村莊，你哮喘的疾病我沒有忘

你的乳癌，你起伏的亂石

吃不到一整年的米糧和沒有積蓄的家

一桿葉子煙就當一頓飯，我沒有忘

我古老的村莊。離開你

我不是為了榮耀

當鐵錘在高樓上砸響

縫紉機在花廠里振動

如父親插禾的梯田

母親收割時的麥浪

記憶的花朵璀璨多姿

村莊，我身體的臍帶

我靈魂的DNA。在漠河

雪花掩映我的發絮，凍土

凝固我的情結，歸期比孤單還重

草原的深秋，高掛著云朵

我將怎樣告慰，怎樣撫平

那朵燃燒的火焰

那無數次在回蕩的訴說

我是村莊里下落不明的云

3

倔犟而頑強的，執著的村莊

陽光的河水終于漫延到你的山野

陳年的舊賬結束，夢中的憂愁結束

你在發生原子核一樣的裂變

稻谷開始點綴你的細腰

余糧安穩你的木屋

村莊，我的母親

今天的草原已是愛的天堂

多少年的皇天后土，負重生息

我再一次想感受母親溫暖的手

我想目睹姊妹們如花的笑容

我想再次攀上父親肩頭幸福地狩獵

村莊，我寄宿的一棵神木

村莊，我輝煌的理由

我要不遠萬里，作別西天的云彩

成為你的花，你的草……

直至斑斕多彩

作者簡介>>>>

巴商，原名李景中，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人民日報》《詩刊》《星星》《詩選刊》《詩歌月刊》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