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鐘,是中國古代一種由青銅制成、成編使用、具有固定音高的旋律性打擊樂器,依形制可分為镈(bó)、甬(yǒng)鐘和鈕鐘3種。在眾多古代樂器中,編鐘規模最為龐大、鑄造工藝極其復雜、音域十分寬廣,尚沒有樂器可與之媲美,因此被譽為“中國古代樂器之王”。

古人將青銅稱為“金”,因為剛鑄造出的青銅器其實是金色的,它們變為我們現在常見的青綠色,是因為長期在土壤中經受了氧化、腐蝕等化學反應。商周時期,中原地區銅礦資源稀缺,編鐘造價高昂,它與編磬(qìng,一種打擊樂器,多由石灰巖制成)一起成了當時貴族身份等級的象征,并以此形成了樂懸制度(周禮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周禮》中有對其的具體規定)。
例如,曾侯乙(戰國早期諸侯國之一曾國的君主,名乙,等級為侯)墓中鐘磬的擺放方式,便遵循了《周禮》中對諸侯“軒懸”的規定。曾侯乙編鐘在被發現時,被擺列于槨室的西壁和南壁,而另一套編磬則被擺列于槨室的北面。
編鐘盛于東周時期,這一時期的墓葬中出土了大量的編鐘。秦漢時期,編鐘的發展步入衰退期,雖在海昏侯墓、南越王墓等墓葬中發現了編鐘,但出土的編鐘數量驟減。接下來,各個朝代墓葬中,編鐘已經變得極其罕見。到清代時,清統治者鑄造出了奢侈、華麗的純金編鐘,但測音結果表明,絕大部分清代的編鐘五音不調,已經成了單純的禮儀樂器。
周朝鑄造編鐘使用陶范法。簡單來說,就是使用陶泥塑出編鐘內、外兩層泥模,稱為內范和外范,將這兩層合到一處后,向縫隙中灌入熔化的青銅液,待熔液冷卻、凝固,敲碎外范,掏出內范,所鑄編鐘便成形了。


編鐘鑄造工藝極其復雜,從陶范中取出編鐘后,還要對其進行清沙、拋光、整形、調音等流程。從出土的編鐘陶范來看,其工藝考究、紋飾繁縟細密。其中甬鐘的鑄型最為復雜,一件鐘的鑄型甚至需要136塊范。
編鐘的鑄造過程匯塑、雕、刻、鏤、髹(xiū,指用漆涂在器物上)、畫、嵌、錯等多種技法于一堂,其制作工藝之精美,是其他古代樂器無法比擬的。
通過對大量出土的編鐘進行研究后發現,先秦的樂師在編鐘鑄造方面已經掌握了專業的音樂知識與技術。其中,“一鐘雙音”是編鐘最核心的音樂技術,也代表當時世界音樂領域科技的最高水平。

所謂“一鐘雙音”,就是指可以在一件編鐘上敲擊出兩個樂音,它們分別被稱作正鼓音和側鼓音。編鐘通常為合瓦形,就像兩個瓦片扣在一起,其側面的結合處向外拱起。編鐘可以發出“一鐘雙音”,正是因為這個形狀對雙音性能造成了影響。

1977年,音樂學家黃翔鵬發現了這一現象。1978年,曾侯乙編鐘出土,其上有明確的標音銘文,證實了這一現象,對于編鐘研究有劃時代的意義。
商代的镈,還沒有成編。到了西周早期,開始出現一套5件的編鐘,但其音列僅有宮-角-徵-羽4聲(中國傳統五聲音階名稱)。西周晚期,出現了一套16件規模的編鐘,但其音列仍然沒有構成五聲音階。
春秋時期,編鐘高速發展,規模和性能也達到了空前的程度。如王孫誥編鐘(出土于河南省淅川縣下寺春秋楚墓),其一套的規模達到26件,可以演奏七聲音階;再如曾侯乙編鐘,其一套的規模已達到了65件,整架編鐘重約4.5噸,除了可演奏七聲音階外,還可以演奏半音階,音域橫跨5個八度又一個大二度,其樂器性能的高度難以跨越。
“讓文物活起來”,一直是文博考古界非常重要的課題。我們完全可以用那些音列完整、音高準確的編鐘演奏古今中外的樂曲,讓這些靜態的文物“活”起來。

2018年,本文作者及其音樂考古團隊使用海昏侯墓編鐘文物原件,試奏了《梅花三弄》《在水一方》《滄海一聲笑》等樂曲。世界上有如此之多的國家和族群,目前,卻只有中國能像這樣聆聽屬于自己的、2000多年前的禮樂重器的樂音,在陣陣旋律聲中,中國輝煌的古代音樂文化正熠熠生輝。
編鐘,中國一項非常重要的音樂文化遺產。進入21世紀,編鐘正成為傳播華夏音樂文化、弘揚中國禮樂文明的光榮使者,在中國乃至世界的音樂舞臺上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責任編輯 / 牛一名 美術編輯 / 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