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亦是盤中餐

鮮花何以成為美食

我國有記載的食花文化有著超過3000年的歷史，倘若再往前追溯，這個時間恐怕得以百萬年計。無論是看看各景區經常搶奪人食的那些“潑猴”（獼猴），還是去研究與人類擁有共同祖先的猿類的種種行為，大量科學觀察都證明了鮮花是靈長類動物的重要食譜組成，早期的“兩腳獸”想必也同樣如此。

猜想一下，千萬年前我們還是猿猴時，公猴送給母猴一朵親手采摘的玫瑰花（薔薇花）以表情意。花兒鮮嫩多汁、營養豐富，芬芳美味之余還比樹葉更容易消化。母猴細品過后簡直愛不釋“口”，公猴獲得暗示：看來有戲！看來有戲！但似乎花太少了，等我趕緊去給你摘來一大捧，表達愛的心意！

在不太長的人類演化歷史中，鮮花作為食物的屬性較之其好看的屬性更有價值。在植物進化的過程中，花不過是植物的一次性快速消耗的繁育器官，這注定了植物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和能量資源讓花產生難以咀嚼的纖維素——鮮花相比樹葉更為鮮嫩多汁且美味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此。另外，不少植物為了吸引傳粉者，會讓花長得更大、更多、更漂亮，從而使花粉易于采集。一來二去，本意是想“討好”傳粉者的鮮花，便成了人類的優質食材，最終變成了秀色可餐的美食，流傳于各地的菜市場。

我國幅員遼闊，東西南北各個地區由于地理條件和氣候環境的差異，生長的植物往往迥異，食用鮮花也常常大相徑庭，其中又以生物多樣性豐富的西南地區為甚。上百種食用鮮花中，有的蘊含了生物進化的有趣小故事，有的是民族文化和智慧的載體，有的光是看看樣子就讓你想咬一口試試！無數的鮮花美食，構成了一幅幅精妙有趣的“吃花圖卷”，吸引人去發現和探索。

尋常鮮花，地道食材

木棉花又叫攀枝花，是南亞熱帶氣候下很常見的植物。一方面，它是廣州市市花“英雄花”，也就是電影《雄獅少年》中的植物主角；另一方面，它又出現在川滇交界的金沙江干熱河谷的菜市場里，成為冬春季節的知名時令鮮花美食。每年春節前后，一朵朵紅色、橙色或黃色的木棉花爬滿挺拔的大樹，就像一團團燃燒的小火苗。樹下，人們則頂著被花砸中的風險，撿拾早春的限定美味。人們會扔掉華而不實的花瓣，將肥美的花絲焯水后與臘肉同炒，或是燉湯。木棉花富含黏液，一口咬下去豐盈多汁，還有幾分肉的口感。

與木棉花一樣火紅漂亮的食用鮮花還有荷包花，這是一種菜市場里極為靚麗的小眾食材——赪桐的花序。當你走進菜市場，可能隔著老遠就被它那一團惹眼的“火焰”所吸引，但不需要懷疑，這么美的鮮花也是能下鍋的，荷包花可以用來蒸蛋或者煮肉湯。可惜，赪桐雖然在南方分布很廣，我們卻只能在云南南部的菜市場里經常看到它。不過據記載，浙江、福建等地也有人會采摘其花序食用。

香蕉和芭蕉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水果，但吃過芭蕉花的人就不那么多了。在云南，芭蕉花（小果野蕉的花）在“食花界”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它的吃法樸素卻多樣——去除一些硬質的苞片以后，無論是花蕊還是花序軸，只要啃得動的都能吃，可涼拌，可燉肉，可煮湯，也可以拿來炒臘肉或素炒。

棕苞花是棕櫚未開放的肉穗花序，因外形似筍殼的花苞而得名，算是近幾年云南西南一帶菜市場的“網紅蔬菜”。棕櫚科植物的花具有小且量大的特點，所以很少有人關注棕櫚花的樣子，吃它們的人就更少了。但在滇西南地區，人們剖開碩大的花苞，取出里面密集排列似魚子或小米的花蕾，發明了焯水后配上肉絲和酸辣椒的爆炒之法。棕苞花吃起來的口感也像魚子，顆顆清脆爆漿，十分值得一試，不過這種來源有限的鮮花食材的價格比肉還貴。

核桃作為世界四大堅果之一，在全世界多個國家廣泛種植。在云南，它本來也只是許多地區村民致富的一種重要經濟作物，但誰能想到，別看它的花“花沒花樣”，顏值堪憂，人們某天也對它打起了主意！核桃花的花序軸有著堅韌的口感，再佐以云南“調味三件套”（大蒜、干辣椒、韭菜）炒著吃或與臘肉同炒，口感似肉又略脆爽，是值得一試的風味。

石榴花能觀賞，果子也是出了名的好吃。石榴擁有極其強大的適應性，幾乎在世界各地都有栽培，但是，將這種世界廣布的植物的花帶到菜市場，并最終端上餐桌的，只有云南。石榴花被食用的是花萼部分，得益于云南人數千年來處理苦澀植物的經驗，人們利用鹽水和長時間浸泡去除石榴花的苦澀味道，再把它和腌肉、韭菜等一起炒，做成一道春季限定的時令美食。

許若虹//摘自《科學畫報》2024年第4期，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