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稼先(1924年6月25日—1986年7月29日),安徽懷寧人。核物理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1945年畢業(yè)于西南聯(lián)合大學物理系。1948年赴美國普渡大學物理系留學,1950年獲物理學博士學位,同年回國。在原子彈、氫彈研究中,他帶領科研人員對原子彈的物理過程進行了大量模擬計算和分析,邁出了中國獨立研究核武器的第一步。他領導完成了原子彈的理論方案,并參與指導核試驗的爆轟模擬試驗,組織領導了氫彈設計原理、選定技術途徑的研究,并親自參與了中國第一顆氫彈的研制與試驗工作。他先后獲得國家自然科學獎一等獎、四項國家科技進步獎特等獎、全國勞動模范稱號,1999年被授予“兩彈一星功勛獎章”。

這張照片拍攝于新疆羅布泊核試驗場中心地帶,照片中的兩人身穿防護服,戴著專用口罩和手套,褲口緊緊綁在腳踝上,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從外表看是完全認不出的。他們是誰?他們?yōu)楹纬霈F在此地?這背后又有著怎樣令人驚心動魄的故事?
核試驗容不得半點馬虎,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必須確保萬無一失。但在20世紀70年代末的一次核試驗中,事故出現了。飛機空投時核彈的降落傘沒有打開,核彈從高空直接摔到了地上。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的倒計數之后,天空沒有出現蘑菇云。
核彈去哪里了?大家都很揪心。
指揮部立即派出100多名防化兵,迅速趕往出事地點尋找事故痕跡。他們在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來回搜尋,卻始終沒有發(fā)現核彈的殘骸。但這是一件萬萬不能不了了之的事情。如果找不到核彈痕跡,發(fā)現不了事故原因,這個隱患就會長期存在,嚴重影響我國的核武器事業(yè)進程。
消息傳到指揮部,鄧稼先決定親自去找。試驗基地現場指揮員陳彬立即攔住他說:“老鄧,你不能去,你的命比我的值錢。”鄧稼先仍堅持自己去,他平時對別人的安全非常關心,而偏偏把自己的健康和生死置之度外。這種擰脾氣,似乎是從事核武器研究之后添的“毛病”,是他后來性格變化的一個側面。
時間不能再耽擱,鄧稼先和二機部副部長趙敬璞坐上一輛吉普車,向戈壁深處駛去。在汽車上,鄧稼先的腦子里在不停地思索:究竟是什么事故?有幾種可能性?最壞的結果是什么?他這時還不知道是因為降落傘沒有打開導致核彈從飛機上直摔下來,并偏離預定的爆心處很遠。他默默告訴自己一定得找到核彈,探明原因。
車子在戈壁上疾馳,幸運的是他們較為順利地找到了核彈。到了事故地區(qū)邊緣,汽車緩緩停了下來。一下車,鄧稼先堅決不讓趙敬璞副部長和司機與他同行。最后,他更是著急地喊道:“你們站住!你們進去也沒有用,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這是一句只說出一半的話。如果把這句話完整地說出來,應該是“沒有必要去白白地做出犧牲”。而鄧稼先認為自己是有必要的。
這位50多歲的頂級核科學家勇敢地向著危險地區(qū)沖了上去。鄧稼先把放射性元素——钚對人體的傷害忘得一干二凈。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勇敢,更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英雄行為,大概所有真正的英雄都是這樣的。
鄧稼先和平時一樣,只不過多了一份急切而焦慮的心情。他彎著腰一步一步地走在戈壁灘上,銳利的目光四處掃視,邊走邊找。終于,他在彈坑現場找到了一塊碎彈片。鄧稼先仔細查看,辨認出是一塊金屬钚,表明核心部件沒有融化,由此判斷沒有發(fā)生核爆炸。他長舒了一口氣,最擔心的后果沒有出現。但他的身體已經受到了較大劑量的核輻射傷害。
“平安無事。”鄧稼先走向吉普車見到趙敬璞說出了第一句話。他主動邀請趙敬璞與他合影留念,留下了這張辨不清面貌的兩人站在戈壁灘上的紀念照,左邊的高個子是“兩彈元勛”鄧稼先,右邊這位是時任二機部副部長的趙敬璞。
鄧稼先在核武器研制工作中,從來沒有主動邀請別人合影。這次他破例拍下這張紀念照,一定是他內心里有什么想法……
作為一名核科學家,鄧稼先十分清楚核輻射對人體的傷害,這是連現代醫(yī)學都難以補救的。
幾天之后,鄧稼先回到北京住進醫(yī)院檢查,檢查結果表明,他的尿里有很強的放射性,白細胞內染色體已經呈粉末狀,數量雖在正常范圍,但白細胞的功能不好,肝臟也受損了。一位醫(yī)生說了實話:“他幾乎所有的化驗指標都是不正常的。”但他只對妻子說了尿不正常。許鹿希火了,跺著腳埋怨他。

按道理鄧稼先應該到療養(yǎng)院去,雖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但對身體也是有很大好處的。可是他沒有去,他離不開工作,直到逝世,他沒有療養(yǎng)過一天。
在生命的最后幾年,鄧稼先一邊頑強地和病痛做斗爭,一邊醉心于新一代核武器的研究。自從那次事故之后,他的身體出現了明顯的變化,他衰老得很快,頭發(fā)白了,工作疲勞也不易消除,但他仍爭分奪秒地工作。1984年底,鄧稼先成功指揮了我國第六個五年計劃期間的最后一次核試驗,這也是他一生中最后組織指揮的一次核試驗。
1985年,鄧稼先因病情惡化于7月31日住進醫(yī)院,8月10日做了清掃癌瘤手術。手術后的病理診斷是:“癌癥屬中期偏晚,已有淋巴結及周圍組織轉移。預后不良。”
鄧稼先知道自己將不久于人世,但他還有很多事沒來得及做,他一直念叨著不能讓別人把我們落得太遠。在病房里,他和同志們反復商討,并由鄧稼先和于敏兩人在1986年4月2日聯(lián)合署名,寫成了一份給中央的關于我國核武器發(fā)展的極為重要的建議書。建議書中詳細列出了我國今后核武器發(fā)展的主要目標、具體途徑和措施,這對我國追趕世界核大國的核武器技術先進水平產生了重要影響。
老于、胡思得:
陳常宜轉告蔣部長的意見:①由我和老于簽名上報為好,不要用院的名義上報。②要上報部一份。③此件事是十分重要的。所以上報時,望送科委、部各一份,同時也要給院一份。不過胡思得的草稿已送到科委。還要不要我和老于簽名上報。但即便不需要再送科委,也要送部一份。
…………
我今天第一次打化療,打完后,挺不舒服的。
老鄧 86.3.14
(許鹿希注:此手跡的原件在胡思得同志處,是鄧稼先1986年3月14日在301醫(yī)院病房中,用鉛筆寫的。中間用黑點代替之處,為國防機密,略去)
鄧稼先用他的一生,向中華民族、向祖國獻上了他的忠心。
時間回到1958年8月的一天,這一天鄧稼先接受研制核武器的國家使命。回到家,他用堅定而自信的語氣對妻子許鹿希說:“我的生命就獻給未來的工作了。做好了這件事,我這一生就過得很有意義,就是為它死了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