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陌生小鎮
雨水是我的,天井是我的
屋角的青苔
隱藏著我幼時的秘密
我跨過高高的門檻,像跨過
一道道暗語
舊桌子上,有一個微微發亮的杯子
它是我的。它從容地瀝掉了
我多余的渣漬
不可能沒有那一聲聲嘀啾嘀啾的鳥鳴。
當我在錯落的石頭上
跳房子
當我給花草一一命名并低低地叫喚它們
當風吹木葉像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安靜地翻動書頁
當我踩著嘎吱嘎吱響的木樓梯
一點一點地
靠近兒時的天空
不可能沒有看見那棵沉默的、瘦小的山毛櫸。
我們離開郊外那片廠區時
轟隆了一天的機器聲
正慢慢弱下去
廠區和公路之間有一片小草坪
此刻,它們籠在煙雨中
綠得搖晃,虛無
我們停下來,爭論早上來時
是否已經在下雨
下班的工人陸續從廠區里走出來
他們匆匆繞過小草坪
消失在公路中
沒有人注意到站在雨中的我們
沒有人來得及關心,雨
是否下了一整天
擁抱是好的。
那天黃昏
我在學校門口擁抱了一個陌生的高中生
那個來自外地的女孩
跟我借電話
她一邊打一邊低聲哭泣
一日將盡的余暉
映照著她滿臉的淚水
猶如細浪在微暗海面上起伏
一陣又一陣風過后
她低頭遞還電話,跟我致謝
就在她轉身要走開時
我把她拉進懷里,輕拍她
單薄的后背:再堅持一個月就放假了。
她靠在我肩上
我聞到試卷、食堂、操場的味道,聽到
日歷被迫切撕掉的聲響
那個黃昏
一個住宿生想念媽媽的強烈隱忍
如細浪在微暗中拍打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