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質生產力理論的科學內涵及其重大創新意義

摘 要：202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原創性地提出了“新質生產力”這一新范疇，在隨后一系列重要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要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2024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全面闡述了新質生產力的特征、基本內涵、核心標志、特點、關鍵和本質等基本理論問題，深刻指明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大意義和實踐要求，形成了系統的新質生產力理論，開拓了習近平經濟思想新境界。新質生產力理論是新征程上推動高質量發展的科學指南和根本遵循，必須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全面認識新質生產力理論的實踐依據和思想來源，從而深刻理解其科學性；全面認識新質生產力理論的豐富內涵，從而深刻理解其系統性；全面認識發展新質生產力與高質量發展之間的邏輯關系，從而深刻理解其重要性；全面認識新質生產力理論與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內在聯系，從而深刻理解其創新性。

關鍵詞：新質生產力；新型生產關系；生產力；馬克思主義

中圖分類號：F01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24）05-0003-12

2023年9月，在黑龍江考察時，習近平總書記原創性地提出了“新質生產力”這一新范疇，在隨后一系列重要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要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2024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主持第二十屆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時，全面闡述了新質生產力的特征、基本內涵、核心標志、特點、關鍵和本質等基本理論問題，深刻指明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大意義和實踐要求，形成了系統的新質生產力理論。2024年3月，在參加第十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分組審議會上，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闡明了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大原則和方法論，進一步豐富了新質生產力理論。新質生產力理論是習近平經濟思想的最新成果，具有重大理論實踐意義。必須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全面認識新質生產力理論的實踐依據和思想來源，從而深刻理解其科學性；全面認識新質生產力理論的豐富內涵，從而深刻理解其系統性；全面認識發展新質生產力與高質量發展之間的邏輯關系，從而深刻理解其重要性；全面認識新質生產力理論與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內在聯系，從而深刻理解其創新性。

一、新質生產力理論的實踐依據與思想來源

任何創新性社會科學理論都是基于對社會發展實踐及其規律的理論概括與總結，以及對已有理論的批判性繼承與創造性發展。理解新質生產力理論及其科學性，首先必須深刻認識這一理論的實踐來源和理論依據。概括地說，一方面，新質生產力理論根源于對當代世界經濟和中國新時代經濟發展新特征、新趨勢的深刻認識和科學總結；另一方面，新質生產力理論來源于對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和中國共產黨生產力思想的繼承和發展。

（一） 新質生產力理論科學揭示了數字化時代社會生產力和經濟發展的主要特征和發展趨勢

20世紀90年代特別是21世紀以來，世界范圍內的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正在孕育興起，一些重要科學問題和關鍵核心技術已經呈現出革命性突破的先兆。物質構造、意識本質和宇宙演化等基礎科學領域取得重大進展，信息、生物、能源、材料、海洋和空間等應用科學領域不斷發展，帶動了關鍵技術交叉融合、群體躍進，變革突破的能量正在不斷積累。特別是數字技術、人工智能和生物技術等新技術的廣泛運用，催生了許多新的行業和經營模式，使當代社會經濟各方面都發生了深刻變革，具有許多新的時代特征。例如，利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技術，企業能夠更精準地了解市場需求、用戶偏好和產品表現，從而作出更有效的決策，提高生產效率和質量；新技術的應用使得生產更加靈活，滿足個性化定制需求，通過智能制造和供應鏈管理，企業可以更快速地響應市場變化，提供符合客戶需求的產品和服務，實現生產定制化；數字化技術為企業提供了更多創新的機會，幫助其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中獲得優勢，創新和不斷的技術升級成為推動經濟發展的第一驅動力；數字化技術深刻改變著全球價值鏈的格局，使得生產、供應鏈和物流更加高效和協調，企業可以通過數字化平臺實現全球范圍內的合作和協同，提高生產效率和降低成本等。如何科學認識和準確把握當代科技、生產力和世界經濟的發展大勢，找準并積極搶占發展制高點，牢牢掌握自主發展和國際競爭主動權，是關乎中國經濟發展和安全全局的重大戰略問題。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堅持發展是硬道理的戰略思想，從生產力這個決定人類經濟社會發展的根基出發，對當代世界經濟新特征、新趨勢進行深入觀察和科學分析，深刻揭示了創新特別是科技創新在當代世界經濟和生產力發展中的第一動力地位和作用，從而深刻指明了當代世界經濟發展的主要特征和趨勢。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國際競爭甚至綜合國力競爭，說到底就是創新能力的競爭”［1］ 125“社會生產力發展和綜合國力競爭，最終取決于科技創新”［1］ 125-126“當前，從全球范圍看，科學技術越來越成為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主要力量，創新驅動是大勢所趨”［1］ 126“國際金融危機以來，世界主要國家抓緊制定新的科技發展戰略，搶占科技和產業制高點。這一動向值得我們高度關注”［1］ 126。

正是在科學總結當代世界經濟發展新特征、新趨勢的基礎上，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提出了新質生產力這個新范疇，并明確指出，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的生產力質態，創新是新質生產力的特點，從而更加深刻地揭示了當代世界生產力和經濟發展的主要特征和趨勢，在理論上具有鮮明的時代性和科學性。

（二） 新質生產力理論科學揭示了中國新時代經濟發展新特征、新趨勢和主要方向

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深入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教育強國和人才強國戰略等重大戰略，推動中國科學技術研究和應用不斷取得新進展和新成果，科學技術基礎研究深入推進，移動互聯網、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智能機器人、衛星導航、算力算法、航天航空和新能源等先進技術研究和應用蓬勃發展，產業、產品和服務的科技含量不斷提高，新產業、新產品、新業態和新模式不斷涌現，產業結構不斷優化升級，綠色轉型成效顯著，社會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發生深刻變革，經濟發展總體效率效益和國際競爭力大幅提升，新型工業化和城市化與城鄉融合發展、區域協調發展同步推進，對外開放的深度和廣度不斷提升，經濟高質量發展不斷取得新進展，國民經濟總量和總體質量邁上新臺階。同時，從中國式現代化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內在要求來看，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水平，科技創新能力，產業、產品和服務的高科技含量與國際競爭力、全社會勞動生產率和整體經濟效益、城鄉及區域之間的生產力布局與發展的協調性整體性等各方面都亟待進一步提升，高質量發展必須不斷邁上新臺階。

在新時代，中國發展實踐中不斷涌現的各類新質生產力成為推動中國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最深厚基礎和最堅實支撐力量，是推動高質量發展邁上新臺階的重要前提和有利條件。新質生產力范疇和理論正是對中國發展新特征、新態勢和高質量發展實踐經驗的科學總結，同時為推動高質量發展不斷邁上新臺階指明了方向。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高質量發展需要新的生產力理論來指導，而新質生產力已經在實踐中形成并展示出對高質量發展的強勁推動力、支撐力，需要我們從理論上進行總結、概括，用以指導新的發展實踐?！保?］新質生產力理論就是指導中國經濟實現更全面、更高質量發展的新生產力理論，是生產力理論的重大創新。

（三） 新質生產力理論是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的繼承和發展

生產力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核心范疇之一，在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正是在批判繼承前人的生產力概念和理論的基礎上，馬克思對生產力進行了更加深入的研究和全新的科學理解，并以此為基礎，構建起系統的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論闡明了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辯證關系，科學地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通過分析生產社會化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科學地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經濟運動規律和歷史趨勢，指明了人類社會發展的根本方向，為資本主義時代以來人類一切進步事業奠定了科學的理論基礎，提供了正確的方向指引。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理論，以高度發達的生產力為前提，對未來人類社會的基本特征進行了深刻的理論刻畫和科學預測，為社會主義建設實踐提供了重要原則和方向指引?？傊?，馬克思主義正是以生產力及其發展作為終極依據和根本基礎，全面系統地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資本主義的發展規律和人類未來的發展趨勢，具有牢靠的理論科學性。

一方面，新質生產力理論繼承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精髓，凸顯了發展生產力特別是新質生產力對推動經濟發展特別是高質量發展、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性意義；另一方面，新質生產力理論豐富拓展了馬克思主義生產力范疇和理論的內涵從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明確提出了“生產力質態”概念，從質和量有機統一的方法論角度深化了對生產力及其發展規律的認識。

（四） 新質生產力理論是中國共產黨生產力思想的守正創新

馬克思主義是中國共產黨的指導思想，在革命、建設和改革開放等各個歷史時期，中國共產黨人歷來重視經濟建設和生產力發展對于黨和國家事業的極端重要性。

在革命時期，毛澤東曾明確指出，“中國一切政黨的政策及其實踐在中國人民中所表現的作用的好壞、大小，歸根到底，看它對中國人民的生產力的發展是否有幫助及其幫助之大小，看它是束縛生產力的，還是解放生產力的?！保?］建國后，毛澤東運用歷史唯物主義深刻揭示了社會主義社m0ga+4hX4BeFZoEH/+VFknMjNBYF/hn+hK2DfsbjgcI=會基本矛盾，他指出，“在社會主義社會中，基本的矛盾仍然是生產關系和生產力之間的矛盾，上層建筑和經濟基礎之間的矛盾。不過社會主義社會的這些矛盾，同舊社會的生產關系和生產力的矛盾、上層建筑和經濟基礎的矛盾，具有根本不同的性質和情況罷了。中國現在的社會制度比較舊時代的社會制度要優越得多。如果不優勝，舊制度就不會被推翻，新制度就不可能建立。所謂社會主義生產關系比舊時代生產關系更能夠適合生產力發展的性質，就是指能夠容許生產力以舊社會所沒有的速度迅速發展，因而生產不斷擴大，因而使人民不斷增長的需要能夠逐步得到滿足的這樣一種情況”［4］。毛澤東的社會主義基本矛盾學說為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制度，以及改革開放事業奠定了理論基礎，指明了根本方向。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中國共產黨恢復了實事求是的馬克思主義思想路線，確立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基本國策，開啟了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發展新的歷史時期。在堅持和繼承毛澤東思想的基礎上，鄧小平提出了關于社會主義本質，以及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三個有利于”等著名論斷，豐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和中國共產黨的生產力思想，為推動改革開放發展實踐提供了有力的理論支撐和思想指導。黨的十四大之后，江澤民提出了“三個代表”重要思想、保護生態環境就是保護生產力、全面實施科教興國重大戰略等重要論斷，深刻指明了中國共產黨的本質特性和歷史任務，深刻揭示了生態環境與生產力發展的內在聯系和科技創新在當代社會生產力發展中的戰略地位，進一步豐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和中國共產黨的生產力思想，為推動改革開放深入發展、生態環境保護和國民經濟快速發展提供了新的科學理論指導。黨的十六大之后，胡錦濤提出了科學發展觀，突出強調“發展，對于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加快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具有決定性意義。要牢牢扭住經濟建設這個中心，堅持聚精會神搞建設、一心一意謀發展，不斷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突出強調科學發展觀“核心是以人為本，基本要求是全面協調可持續，根本方法是統籌兼顧”［5］?？茖W發展觀突出彰顯了人在經濟社會和生產力發展中的主體地位和根本意義，深刻揭示了經濟社會發展的系統性和整體性，從而進一步豐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和中國共產黨的生產力思想。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根據世界經濟發展新特征、新趨勢和中國發展實踐的新目標、新要求，鮮明地提出新發展理念、生產力創新驅動發展論、生產力區域布局和協調發展論、國內外生產力聯動論、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社會主義生產目的論、安全生產論、新發展階段論、新發展格局論和高質量發展論等一系列重要理念和理論，這些重要理念和理論是習近平經濟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正是在這一系列重要理念和理論的基礎上，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提出了新質生產力范疇和理論，深刻揭示了推動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深層支撐力量和重要著力點，是習近平經濟思想合乎邏輯的最新發展成果，與中國共產黨的生產力思想既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

總之，新質生產力理論的形成具有堅實的實踐基礎和牢靠的事實依據、深厚的理論基礎和豐富的思想來源，是當代世界經濟發展潮流和趨勢在理論上的科學反映，是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和中國共產黨生產力思想與中國新時代高質量發展實踐相結合而形成的科學理論結晶，是習近平經濟思想的重大發展，具有鮮明的理論科學性和創新性、實踐指導性和引領性。

二、新質生產力理論的豐富內涵與核心要義

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新質生產力的重要論述，全面闡明了新質生產力的豐富內涵、新質生產力形成和發展的復雜機理、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的實踐重點和方法論原則等一系列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具有顯著的系統性和完整性。深入學習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新質生產力的重要論述，必須注重從理論與實踐、歷史與現實、當代與未來、國內與國際等方面的結合出發，系統認識和深刻理解新質生產力理論的豐富內涵及其邏輯關系，準確把握其核心要義。

（一） 新質生產力理論全面系統地揭示了新質生產力范疇的多層次內涵及其內在聯系

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保?］正確理解新質生產力的內涵，不僅需要認識新舊生產力質態的根本區別，而且需要全面認識新質生產力范疇的多層次豐富內涵，并深刻理解它們之間的內在邏輯關系。

生產力這個范疇既是對整個人類生產或創造物質財富的綜合能力和水平的理論概括和表達，又是對一個社會、國家或經濟體的物質生產能力和水平的理論概括和表達。無論是整個人類還是一個社會、國家或經濟體的生產力，首先是指所有具體的生產單位生產力的加總或總和，這里的生產單位包括公社、氏族、家庭、莊園、個體、企業及其聯合體等。同時，在存在社會分工的前提下，由社會生產各部分之間的內在聯系所形成的生產力并不一定等于各部分生產力的簡單之和，而是有時大于或有時小于。正如馬克思把一個工場內部工人的勞動協作形成的生產力稱為“由于許多力量融合為一個總的力量而產生的新力量”“創造了一種生產力”“集體力”［6］ 378-379等，并區別于單個工人的勞動生產力一樣。因此，必須堅持系統思想方法，從微觀、中觀和宏觀及其統一的角度出發，深刻把握它們之間的內在聯系。在現代市場經濟中，除國家、高校和科研院所外，各類生產單位是技術、產品和商業模式等創新的主體，從而是形成現實物質生產力的主要承擔者。一方面，新質生產力是指具體的生產單位（包括企業wOintfdBQ4gQ4S7Drx484g==及其聯合體、家庭、集體經濟組織等） 通過技術、產品、商業模式等創新，或者應用科技創新成果形成的微觀先進生產力；另一方面，新質生產力又是指“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的中觀先進生產力和宏觀先進生產力。同時，新質生產力不僅存在于中國，而且具有世界性。因此，必須從微觀、中觀、宏觀和世觀等方面的辯證關系出發，全面理解和把握新質生產力的多層次內涵，以“兩點論”和“重點論”相統一的方法論為指導，正確認識和處理好它們之間的關系，推動微觀新質生產力、中觀新質生產力和宏觀新質生產力三者之間相互促進和同向發展，不能用一個代替另一個，更不能用一個否定或損害另一個。同時，還必須正確認識中國新質生產力與世界新質生產力之間的關系，既要借鑒世界上其他國家特別是發達國家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某些經驗，更要從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出發，加強國際合作，營造良好的國際環境，積極推動世界范圍的新質生產力發展，為人類文明進步貢獻中國力量。

（二） 新質生產力理論深刻揭示了新質生產力形成和發展的內在機理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新質生產力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以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的躍升為基本內涵，以全要素生產率大幅提升為核心標志。必須從系統論的角度出發，深刻認識技術的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的創新性高效配置和優化組合、產業布局優化和結構調整升級三個主要方面及其內在聯系在新質生產力形成和發展中的地位和功能。

其一，必須深刻認識技術的革命性突破在新質生產力形成過程中的核心地位和作用。人類生產力的發展過程既是生產力總量不斷增加的過程，更是新質生產力不斷形成并不斷迭代的動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曾經的新質生產力會轉變為舊質生產力，而更高級的新質生產力則取而代之成為生產力的主流。生產力總量或總和的線性增長往往可以在既定的生產力范式內單純依靠要素投入的增加來實現。例如，在人類漫長的農業文明歷史中，生產力的增長主要就是依靠土地面積的擴大、勞動人口數量的增加、手工工具的改進和手工勞動技能的提升等方式方法來實現的。英國古典經濟學家配第所言“土地為財富之母，而勞動則為財富之父和能動的要素”［7］，正是對這種社會生產力發展狀況的直觀寫照。18世紀工業革命的爆發，開創了機器代替手工工具的人類生產力發展新途徑，同時也開辟了機器生產和應用體系這種新的生產力發展方式，大工業開始取代農業在社會經濟生活中的主導地位，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具革命性和影響最為深遠的生產力質變，人類從農業文明跨入工業文明新的發展時代。18世紀以來，從手工工具到機器、從蒸汽機到電動機、從計算機到互聯網、從數字技術到人工智能、從物理生化技術到太空深海技術等，都是推動人類生產力發生質的飛躍和人類社會生產生活整體面貌發生深刻變革的革命性技術突破。與一般的技術創新不同，原創性、顛覆性技術創新或技術的革命性突破往往是指在技術體系和產業體系的系統性變革中具有方向引領性、應用和影響廣泛且深刻的高難度技術創新，只有這種尖端的技術創新及其應用，才能創造新的先進生產部門或產業，使已有的相關產業得到全面改造和升級，從而成為發展新質生產力的策源地和火車頭。

其二，必須深刻認識科技發展與社會需要之間的內在聯系。恩格斯曾經深刻地指出，“社會一旦有技術上的需要，這種需要就會比十所大學更能把科學推向前進?！保?］從技術及其發展與人類社會需要的內在聯系來看，任何新技術的發明并廣泛應用于社會生產和生活，無不是因為新技術能夠更好地滿足社會需要，能夠更好地解決人類生產和生活面臨的各種問題。就當代世界科技和經濟發展總體態勢來看，從計算機、互聯網、移動通信、數字平臺、大數據、云計算到通用人工智能、新能源、生物工程、太空深海技術、人形機器人等，已經呈現出技術發展正在發生重大躍遷的特征和趨勢，人類生產力正在發生重大的質態轉化。從人類生產和生活的需要來看，這些新興技術解決的主要問題是：用智能技術及相關技術代替人類智力勞動中可數字化、編程化的一部分，不僅創造了數字產業、機器人生產等新的生產部門和產業，而且使傳統生產行業的生產效率得到大幅提升。一方面，提高了整個社會的勞動生產力，推動了生產的多樣化即催生了許多新業態；另一方面，也極大地豐富了人們的生活內容，提高了人們的生活便利性及質量。新能源技術的開發和運用，不僅適應了人類應對全球氣候變化和可持續發展的現實需要，而且適應了人類美好生活的需要。太空深海技術的發展和應用，極大地開拓了人類生產和生活的潛在空間與資源，也為尖端技術的研發提供了新的場景和刺激。不斷累積的巨量信息的數據化，使數據成為重要的新生產要素和社會財富，再加上無處不在的數字化、智能化網絡，深刻地改變著當代人類物質生產、生活、社會交往、社會治理等各方面的樣貌。因此，發展新質生產力，必須從人類生產和生活的根本需要出發，瞄準和深刻把握當代世界新技術發展的趨勢和前沿，深入研究不同技術賽道的競賽規律，處理好跟跑、并跑和領跑的辯證關系，立體式推進戰略性關鍵核心技術的研發和突破，推動多層次新質生產力的發展。

其三，必須進一步認識到，孤立的或單純的技術，以及其他任何一種生產要素本身并不直接就是生產力，它必須在生產過程中與其他生產要素相結合和耦合才能成為現實生產力的實際要素。因此，在尋求技術革命性突破的同時，還必須培養訓練出能夠掌握和運用新技術、新技能的具有新素質的勞動者（及其新質勞動）、開發和生產出體現新技術要求和效能的勞動資料（生產工具或物質手段，如數控機床、光刻機、機器人等）、能夠吸納新技術特性和要求的勞動對象和資源（自然資源和原材料及能源，如稀有元素的開發利用、新材料、新能源等），只有新技術、新質勞動力、新質勞動資料和新質勞動對象的系統耦合和高效配置，才能形成現實的新質生產力，否則有可能產生“木桶現象”。顯然，把孤立的、單純的重大技術突破、新質生產資料和新質勞動力等本身直接等同于現實的新質生產力是不符合新質生產力形成和發展內在要求的。如何在尋求技術革命性突破、打造新質生產資料和勞動的同時，通過生產方式和組織方式的創新，實現新質生產力各類構成要素的有機耦合和高效配置與運行，正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關鍵之所在。

其四，還要進一步認識到，社會經濟是一個有機系統，社會經濟活動各個部分之間具有內在聯系，現代市場經濟條件下的企業生產之間存在著復雜的社會分工關系，從而形成了各種產業或生產部門及其相互依賴關系，即產業鏈和產業網。馬克思的社會再生產理論認為，社會生產的各部類、各部門，即各產業之間必須相互適應和保持一定的比例關系，否則，整個社會再生產過程將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最嚴重的表現就是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的周期性爆發。因此，要形成社會范圍的新質生產力，不能只是個別或少數企業或行業的單兵突進，而是必須從產業、產業鏈、產業網等多層次及其有機聯系出發，系統推進各產業及其各環節各方面在結構上的技術升級和附加值的大幅提升，使整個社會生產的質量和效率得到全面躍進，從而提高整個社會的生產率。

其五，還必須深刻認識科學發展與技術創新的關系、基礎研究與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關系。技術是科學原理或勞動經驗運用于生產過程之中而形成的手段、路線、程序、方法、方案和技能，既可以體現在科技含量更高的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等物質形式上，也可以表現為勞動者的更高技能勞動，還可以表現在生產要素的新組合或結合方式上。人類科技和經濟發展的經驗表明，技術的發明尤其是技術的革命性突破，一方面，根源于社會生產的內在需要；另一方面，高度依賴科學原理的發展水平和掌握程度。新質生產力的形成和發展，既是技術內在發展邏輯的產物，又是當代科學成果轉化為技術并應用于社會生產中的過程和結果。因此，要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一方面，需要在既有科學原理的基礎上努力尋求新技術的革命性突破；另一方面，需要極力推動基礎科學研究及其重大突破，只有在基礎科學研究和發展方面領先于世界，才能真正實現在世界范圍具有引領意義的技術革命性突破。中國在一些關鍵核心技術上存在的“卡脖子”現象，從根本上說，仍然是長期以來基礎科學發展相對落后的結果和表現。因此，深化教育體制和科研體制改革，大力推進基礎科學建設和發展，對于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具有長遠的重大戰略意義。

總之，必須從科學—技術—生產—產業鏈—產業網—全社會生產率等之間的內在聯系和邏輯關系出發，全面認識和深刻把握新質生產力形成和發展的系統機理，避免簡單化和片面化。

（三） 新質生產力理論深刻指明了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大意義

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發展新質生產力是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和重要著力點。必須從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戰略要求出發，深刻理解高質量發展與新質生產力的內在邏輯關系，深刻認識發展新質生產力對實現高質量發展和中國式現代化的重大意義。

黨的十八大以來，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特別是習近平經濟思想指引下，中國經濟發展成功進入新時代。新時代中國的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如何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這個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就成為新時代黨和國家經濟工作的主線和核心任務。與此同時，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不斷向縱深演進，中國面臨的外部壓力、風險挑戰和不確定性日益突出。為此，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了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大命題和戰略部署。實現高質量發展就是要推動中國經濟不斷向形態更高級、分工更復雜、結構更合理的階段演化，從高速增長轉向中高速增長，經濟發展方式從規模速度型粗放增長轉向質量效率型集約增長，經濟結構從增量擴能為主轉向調整存量、做優增量并存的深度調整，經濟發展動力從傳統增長點轉向新的增長點。關于高質量發展的核心要義，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高質量發展，就是能夠很好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發展，是體現新發展理念的發展，是創新成為第一動力、協調成為內生特點、綠色成為普遍形態、開放成為必由之路、共享成為根本目的的發展?！保?］在闡述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要義時，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明確指出，新質生產力是“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深刻認識發展新質生產力對于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大意義，必須以新發展理念為統領，深刻理解高質量發展與新質生產力之間的邏輯關系。

從推動高質量發展到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在指導思想上是一以貫之的，即無論是推動高質量發展還是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從根本上來說，都必須全面深入貫徹新發展理念。新發展理念是習近平經濟思想的主要內容，是指導中國新時代改革開放和發展的總方針。只有進一步深刻認識新發展理念和全面深入貫徹新發展理念的重大意義，才能深刻理解新質生產力與高質量發展的內在邏輯關系和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對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大戰略意義。從提出推動高質量發展到提出新質生產力理論，是發展理論的進一步發展和深化，即新質生產力理論進一步深刻揭示了高質量發展的底層邏輯和核心支撐力量，深刻揭示了經濟發展與生產力發展之間的辯證關系，更加凸顯了發展新質生產力對實現高質量發展的根本支撐地位和作用，從而更加彰顯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底色，更加鮮明地昭示了對人類社會發展基本規律的遵循。

（四） 新質生產力理論深刻指明了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根本路徑和戰略重點

依據新質生產力的科學內涵和形成機理，以及發展新質生產力對高質量發展的重大意義，習近平總書記深刻指明了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根本路徑和戰略重點，即必須加強科技創新特別是原創性、顛覆性科技創新，培育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新動能；要圍繞發展新質生產力布局產業鏈，提升產業鏈供應鏈韌性和安全水平；新質生產力本身就是綠色生產力，必須加快發展方式綠色轉型，助力碳達峰碳中和；必須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和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形成與發展新質生產力相適應的新型生產關系，營造發展新質生產力的良好國際環境；要按照發展新質生產力要求，暢通教育、科技、人才的良性循環，完善人才培養、引進、使用、合理流動的工作機制。

如上所述，無論是從內涵還是從形成機理來看，系統性是新質生產力的重要特征。因此，發展新質生產力也必然是一個系統工程。從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發展實踐經驗來看，改革開放是使中國大踏步趕上世界發展潮流的關鍵一招。習近平總書記的重要論述清楚地表明，無論是推動科技創新，提升產業鏈供應鏈韌性和安全水平，還是推動發展方式的綠色轉型，都必須從生產關系適應生產力發展要求這一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出發，深刻認識新質生產力的形成和發展需要什么樣的新型生產關系，包括新型所有制及其結構、新型分配制度和方式、新型經濟體制等。經過四十多年改革開放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包括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在內的中國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已經基本成熟，但是還需要進一步完善和鞏固，全面深化改革和對外開放仍然在路上。因此，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提出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大戰略任務，重要目的就是為進一步全面深化教育體制、科技體制、人才體制、宏觀經濟調控和治理體制、金融體制、開放型體制等體制改革，以及進一步擴大對外開放提供新的強大推動力和思想引領。實現原創性、顛覆性的重大技術創新面臨諸多難題，不僅面臨著西方國家奉行霸權主義遏制和封鎖政策的巨大挑戰，而且面臨十分復雜的利益激勵和巨大風險的承擔、分解和消化的機制設計難題。只有以改革創新精神深入推進全面深化體制改革和擴大開放，為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充分的體制機制激勵和強有力的體制機制保障，才能充分調動政府、企業、高等院校、科研機構、勞動者及社會各界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才能充分利用好國內國際兩種資源，真正實現以技術的革命性突破帶動新質生產力的形成和發展，從而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首要任務和戰略目標。創新是一篇大文章，發展新質生產力更非易事。必須從形成和發展與新質生產力相適應的新型生產關系這一指導思想和根本要求出發，深入研究和全面部署新一輪全面深化體制改革和擴大開放。

（五） 新質生產力理論深刻指明了發展新質生產力必須遵循的重大原則和方法論

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發展新質生產力不是要忽視、放棄傳統產業，要防止一哄而上、泡沫化，也不要搞一種模式。各地要堅持從實際出發，先立后破、因地制宜、分類指導。根據本地的資源稟賦、產業基礎、科研條件等，有選擇地推動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發展，用新技術改造提升傳統產業，積極促進產業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保?0］這就清晰地指明了發展新質生產力必須遵循的重大原則和方法論。

如上所述，新質生產力存在于微觀、中觀、宏觀和世觀等多層空間和領域，無論是從企業、產業、區域、國家還是世界的角度來看，始終存在著不同層次和水平的生產力，適應著人類生產和生活的不同需要，構成生產力自身的生態系統，新質生產力是其中最富有活力、最具有競爭力和引領力的一部分。從新質生產力的形成機理來看，無論是科技創新特別是技術的革命性突破，還是新型產業和經營模式的出現，無論是新質生產要素的高效配置和優化組合，還是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所有這一切無不來源于已有技術、產業、生產要素及其配置效率等與人類生產和生活發展需要之間的矛盾，換言之，已有的技術、產業、生產要素等都是產生新質生產力的土壤和出發點。人類生產力的發展是一個量變與質變辯證統一的過程，沒有舊質生產力就不可能有新質生產力，而且新質生產力并不是在一切領域消滅或完全取代舊質生產力。例如，機器的產生并沒有完全排除手工工具在許多領域的繼續運用，石油的大規模開采和利用并沒有徹底取代煤炭的使用，通信網絡的產生也沒有徹底消滅傳統社會交往手段和方式等。因此，必須深刻認識新質生產力與非新質生產力的辯證關系，避免因簡單化而造成對整體生產力的破壞。

中國地域遼闊、幅員廣大，城鄉、區域等之間經濟和生產力發展水平差異明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基礎條件也各不相同。因此，在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過程中，必須正確認識和處理好新質生產力與非新質生產力的辯證關系，不能簡單地以“新”與“舊”作為判斷標準，而是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堅持從最大限度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這一社會主義生產的根本目的出發，把投資是否有回報、企業是否有利潤、員工是否有收入、政府是否有稅收、是否符合新發展理念、是否有利于國民經濟持續穩定發展、是否有利于維護社會公平正義、是否有利于個人和國家安全等多方面標準統一起來，從生產力發展的系統性要求出發，堅持先立后破原則，做好全面規劃和頂層設計，既要因地制宜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又要實事求是保護和發展好已有生產力，避免不顧條件一哄而上、不顧全局盲目蠻干，堅決杜絕以破壞和消滅仍具有存在價值和生命力的生產力為代價片面發展新質生產力，從而背離高質量發展內在要求的錯誤做法。

三、新質生產力理論豐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理論

理解新質生產力理論如何豐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需要全面認識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的豐富內涵。與其他社會科學理論相比，馬克思主義理論突出強調了物質生產力及其發展在人類社會存在和發展中的終極決定地位和作用，從而把人類社會的發展理解為一個自然史的過程，這是馬克思主義社會觀和歷史觀之所以是唯物主義觀的根本標志、是馬克思主義科學揭示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根本依據，并由此與一切唯心主義社會觀和歷史觀劃清了界限，也是馬克思從哲學轉向政治經濟學研究并集中研究政治經濟學的思想基礎。

在強調物質生產力在人類社會中的終極地位和作用的同時，馬克思主義又深刻地揭示了物的因素和人，以及人的勞動在生產力及其發展中的不同地位和作用，從而確立了辯證唯物的社會觀和歷史觀。馬克思主義認為，利用生產工具生產物質產品來滿足自己的需要，是人類區別于動物的根本標志。人類物質生產過程首先表現為人通過勞動這一能動性活動運用勞動資料（主要是生產工具） 改造自然（原始勞動對象） 從而創造出能夠滿足自身需要的物質產品的過程。因此，人和自然或物是生產過程的兩個最一般的要素。勞動是人類生產活動中能動的、具有創造性的要素，物的因素只有通過人的勞動才能成為實際的生產要素。恩格斯深刻地指出，勞動創造了人。

所謂生產力，首先是指人類在生產物質產品過程中表現出來的綜合能力。由于人及人的勞動是生產過程主動的、能動的、具有創造性的要素，因而馬克思在理論上把生產過程首先理解為勞動過程，把生產過程中表現出來的全部生產力概括為勞動生產力。由于勞動只有與生產資料相結合才能生產出物質產品，因而馬克思把勞動、勞動資料、勞動對象概括為勞動過程的三個簡單要素。由于人類的生產過程不僅是人及人的勞動與物相結合的過程，而且具有社會性，因而人類的生產過程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馬克思曾經深刻地指出，“勞動生產力是由多種情況決定的，其中包括：工人的平均熟練程度，科學的發展水平和它在工藝上應用的程度，生產過程的社會結合，生產資料的規模和效能，以及自然條件。”［6］ 53正是因為正確地區分了人和物在生產力中的不同地位和作用，并且特別強調了人在生產中的主體地位，才能進一步以人及人的勞動為中介把生產力和生產關系聯系起來，進而科學說明了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辯證關系，再加上政治法律等上層建筑，于是構建起了系統的歷史唯物主義，科學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馬克思主義的社會觀和歷史觀既是唯物的，也是辯證的，是一種辯證唯物論。深刻把握唯物和辯證兩個方面的有機統一關系，既是準確理解和運用馬克思主義的關鍵，又是克服片面的生產力決定論和唯意志論的法寶。

在科學說明生產力與生產關系辯證關系的基礎上，馬克思進一步從政治經濟學的角度出發，說明了科學、技術與生產力的關系，提出了自然生產力、勞動生產力、社會生產力（兩種含義）、資本的生產力等十分豐富的生產力概念，從而系統地說明了生產力。另外，馬克思還揭示了生產力的量變質變規律、生產力—生產方式—生產關系的邏輯關系、資本主義社會生產力的本質特征及其與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內在矛盾、生產力的占有問題等?？傊?，馬克思主義關于生產力的理論是十分豐富的，也是非常深刻的。

列寧深刻地說明了生產力范疇在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中的重要地位，他指出，馬克思主義的唯物主義“之所以第一次使科學的社會學的出現成為可能”［11］ 176，是因為馬克思“所用的方法，就是從社會生活的各種領域中劃分出經濟領域，從一切社會關系中劃分出生產關系，即決定其余一切關系的基本的原始的關系”［11］173-174“由于只有把社會關系歸結于生產關系，把生產關系歸結于生產力的水平，才能有可靠的根據把社會形態的發展看做自然歷史過程。不言而喻，沒有這種觀點，也就不會有社會科學”［11］176“自從《資本論》問世以來，唯物主義歷史觀已經不是假設，而是科學地證明了的原理”［11］178。從一定意義上說，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性和真理性，正在于相比其他任何哲學社會科學理論而言，其最深刻地洞察和揭示了人類物質生產力及其發展對人類社會的生產關系及其他一切關系、對人類的一切思想觀念，以及人類社會本身的發展和文明進步所具有的根本基礎地位和終極決定作用。同時，馬克思主義從社會各組成部分之間的有機聯系和系統性出發，深刻地揭示了歷史形成的生產力、自然條件、社會生產關系、上層建筑及人類社會意識等對生產力發展的影響和作用。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生產力不僅是歷史唯物主義的重要范疇，而且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重要范疇。關于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是否包含生產力，在中國經濟學界一直存在意見分歧。撇開這一點不說，生產力在馬克思的《資本論》中具有十分重要和豐富的理論運用，因而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重要范疇，這應該是無可爭辯的事實。因此，以生產力不是政治經濟學范疇為由，否定政治經濟學研究生產力及其發展問題的重要性，是片面的，也是不能成立的。馬克思確實說過，政治經濟學不是工藝學，但馬克思這句名言的意思并不是說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可以撇開生產力，而只是表明政治經濟學對于生產力的關注和研究不能像工藝學那樣僅限于技術的層面，而是要從生產方式和生產關系與生產力的一定發展水平或階段的內在聯系出發，深入研究和深刻認識一定的生產方式及其與之相適應的生產關系賴以形成和發展的生產力基礎與動因，從而把政治經濟學置于徹底的唯物主義基礎之上。

在新的歷史條件下，需要不斷深入研究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而習近平新質生產力理論正是對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的堅持和繼承、創新和發展。這種繼承性和創新性體現在：新質生產力理論從生產力特別是新質生產力發展的角度出發，深刻揭示了經濟高質量的底層力量和深厚基礎，進一步明確了高質量發展的根本要求和重要著力點；新質生產力理論堅持從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辯證關系出發，明確提出要形成與新質生產力相適應的新型生產關系，深化經濟體制、科技體制等改革，從而指明了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根本路徑；新質生產力理論運用馬克思主義關于生產力基本要素的原理，深刻揭示了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的躍升在發展新質生產力中的重要地位，從而為生產方式和組織方式的創新發展指明了方向。

新質生產力理論不僅豐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而且在堅持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的基礎上，拓展了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深度，為堅持和發展歷史唯物主義提供了重要的思想引領和啟發。新質生產力范疇和理論的重大貢獻，體現在對生產力進行了明確的質態規定和劃分，這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又一個重要“術語革命”。馬克思有“新生產力”“生產力的革命”“生產力的發展階段”等提法，但可能沒有像對生產方式和生產關系的論述那樣，明確地對生產力本身進行質態的理論規定和歷史劃分，這是導致人們對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的關系的理解上產生分歧的重要原因之一。這個分歧就是生產力有其自身的發展動力，從而單向地決定生產關系，還是生產力的發展始終是由生產關系決定的。新質生產力范疇的提出和新質生產力理論的創立，有助于在理論上徹底解決這個難題或疑惑。具體來說，運用生產力的不同質態這個概念，需要對不同歷史階段中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的關系進行更加具體的認識和理解，特別是需要對不同社會形態的生產力質態在理論上作出清晰的界定和表達，并運用于對人類社會形態歷史演進過程的更加精細和準確的解釋，從而避免用生產力決定論或生產關系決定論解釋全部人類社會發展史所產生的理論困惑和矛盾。假如這個理解是能夠確立的，那么新質生產力范疇的提出和新質生產力理論的形成，是對馬克思主義的創新發展作出的重大原創性貢獻。

四、結語與展望

生產力是人類社會文明進步和經濟發展的物質基礎，一部人類文明史就是一部生產力發展史。以生產力為基點觀察和認識人類社會及其發展，是唯物主義社會觀和歷史觀的根本方法論，是人們科學認識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思想前提。從最抽象的角度說，生產力就是人類在進行物質生產過程中所發揮出來的利用和改造自然的綜合能力。一方面，人類的生產活動體現著人與物和自然的關系；另一方面，人類的生產從來都是社會性的活動，并且具有歷史性。生產力的發展水平和狀況不僅受到自然條件（包括地理環境）、歷史上已經積累的生產力和生產經驗、生產要素的性質和形態特別是勞動經驗和技能等生產力內在因素的影響，而且受到人與人的生產關系、社會政治法律制度、道德風俗習慣和文化思想傳統及偶然事故等多種復雜因素的影響。在生產力及其發展問題上，一方面，人類已經從工程技術學、管理學、政治經濟學和歷史學等諸多層面獲得了豐富的知識；另一方面，仍然存在許多問題，需要繼續深入探索。

新質生產力范疇的提出和新質生產力理論的形成，為進一步深入研究生產力及其發展規律和相關的一系列問題提供了一個光輝典范。新質生產力理論不僅原創性地提出了生產力質態概念，而且對新質生產力及其形成和發展進行了系統化的理論總結和概括，從而極大地拓展和深化了對生產力和新質生產力的認識，是生產力理論的重大創新。新質生產力理論不僅為新發展階段推動中國高質量發展邁上新臺階提供了科學思想引領和根本遵循，而且為理論學術界提出了以新質生產力為中心的一系列重大課題。中國學術界在短期內形成了新質生產力研究的豐碩成果，但還有許多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需要進行持續深入的研究。例如，如何理解新質生產力理論在習近平經濟思想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中的重要地位；如何正確理解新質生產力與舊質生產力的關系；如何構建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的科學評價體系；如何深入理解生產力的量與質的辯證關系；如何開展新質生產力的國際比較研究；如何理解和處理好發展新質生產力與實現共同富裕之間的關系；如何理解政府和市場在發展新質生產力中的地位和作用及其關系；如何為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全方位的體制機制保障等。解放和發展生產力是社會主義的根本任務，發展新質生產力是實現高質量發展和中國式現代化的內在要求和重要著力點，新質生產力是一個具有廣闊學術研究空間和巨大學術創新機遇的新領域。我們期待并相信，中國經濟學界通過持續深入開展新質生產力理論和實踐研究，一定能夠為加快建構中國自主經濟學知識體系作出重要貢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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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徐雅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