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冷官”莫墮青云志

劉奇山

古之“冷衙門”，俗稱“清水衙門”，其官稱“冷官”。唐張籍《早春閑游》詩：“年長身多病，獨宜作冷官。”宋陸游《登塔》詩：“冷官無一事，日日得閑游。”清陸以湉《冷廬雜識·學(xué)官聯(lián)》：“學(xué)博向稱冷官，以其位卑祿薄，不能自豪也。”不難看出，古之冷官，多指地位不重要、事務(wù)不繁忙、油水不多的官職。這些官職少些許事務(wù)纏身，也落得一身清閑，很多人為官至此，自然是一個“熬”字了得。

古時陜西鎮(zhèn)安，山多人稀，交通不便，經(jīng)濟落后，凡為官者多不愿來此就任；即使勉強來了，也以厭煩愁窮之心待之，時常鬧調(diào)離。詩人賈島，在隱居鎮(zhèn)安云蓋寺時，曾寫過這么一首詩：“一山未了一山迎，百里都無半里平。宜是老禪遙指處，只堪圖畫不堪行。”當?shù)乩习傩找哺亲猿埃骸吧仙脚霰亲樱律蕉諟献樱ь^掉帽子。”到這個地方做官，名副其實是冷官。

清代鎮(zhèn)安知縣聶燾，湖南衡山縣環(huán)溪村人。衡山，乃“魚米之鄉(xiāng)”，清時也是富庶之地。聶家，在當?shù)仉m談不上鐘鳴鼎食之屬，但生活相對富足。乾隆十三年（1748年），50多歲的聶濤被朝廷派到鎮(zhèn)安小縣任知縣。聶知縣“束發(fā)入學(xué)，讀書受用，在乎做官”，進士及第，終于得到一官，卻是“入山僻虎狼之窟”“不覺生平意氣茫然頓盡”。給朋友的信札中發(fā)牢騷：“為報先生春睡熟，道人輕撞五更鐘。”從中可以窺見其做好了“閑熬”的思想準備。

其父聶繼模是個明白人，對聶燾這種“撞鐘”思想，寫了一封長信誡勉，“山僻知縣，事簡責輕，最足鈍人志氣，須時時將此心提醒激發(fā)”。莫把上司的寬容當作“偷安藏拙”的借口，莫因地僻、官小、責輕而磨鈍意志。要求聶燾“無事尋出有事”“晚眠早起”養(yǎng)成習(xí)慣，以便“后來猝任繁劇，不覺其勞，翻為受用”。“冷衙門”里做官，多親力親為常積尺寸之功，不可當逞一時之勇、匹夫之能。“冷衙門”往往積習(xí)嚴重，有時小的成績上司慮其不易亦放大褒獎之。聶翁勸之：“偶有微功，益須加勉，不可懷歡喜心，阻人志氣。”聶翁這封《誡子書》被錄入清朝《政令全書》，書里是這樣評價這封信的：“字字珠璣，發(fā)人深省，在歷代家訓(xùn)中堪稱上乘之作。”

電視劇《于成龍》里也有一段劇情：45歲的選官于成龍到邊遠煙瘴之地廣西羅城任縣令。廣西巡撫金光祖不要其在羅城干啥大事，只要求其待滿3年邊俸，就政績評優(yōu)，并答應(yīng)調(diào)到廣西好的地方。金光祖認為在偏遠艱苦之地任冷官，待著就是貢獻。不同的是，于成龍在羅城采用“治亂世，用重典”方法，消除內(nèi)憂外患，獎勤懲惰恢復(fù)生產(chǎn)，并修民宅、建學(xué)校、筑城墻，3年就使羅城得到治理。

古語說：“冷衙門里好做官。”不是“冷衙門”真的無事可做，而是很多人眼里，“冷衙門”沒有油水，少有政績，升遷無望，得過且過混著相對容易。冷官，上級要求與熱官大有不同，被貼上“放心官”標簽，只要待著不出事就是過關(guān)，好事輪不上，壞事攤不著，偶爾犯些小錯誤，也是“睜只眼 ，閉只眼”，造成冷官成閑官。長此以往，就沒有了干事銳氣。

位卑未敢忘憂國，不因衙冷而避之。“滕子京謫守巴陵郡”，相比京官，是到了“冷衙門”。承舊制、重修岳陽樓，喜建學(xué)、興建岳州學(xué)宮，治水患、修筑偃虹堤，“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范仲淹贊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歐陽修嘉其“不茍一時之譽，思為利于無窮”。

南宋呂本中在《官箴》中說：“當官之法，惟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當官是服務(wù)，而非享受。習(xí)近平總書記也曾說過：“我認為認認真真地當好共產(chǎn)黨的‘官是很辛苦的。我也沒有聽到哪一個稱職的領(lǐng)導(dǎo)人說過當官真舒服。”為官一任，或“好衙門”，或“冷衙門”，都當盡職盡責。“冷衙門”固然“歷史欠賬”多，百廢待興，沒有前任打下的好基礎(chǔ)。比如一些偏遠之地，條件自是艱苦，正是大有可為的好地方，則遇冷而進，少些許苦熬，多些許苦干，亦能大有作為。

清代袁枚作《苔》：“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xué)牡丹開。”夫志當存高遠，不忘初心之念，不墮青云之志。“冷衙門”里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貧，更要把責任扛在肩上，當以“敢教日月?lián)Q新天”的擔當，腳踏實地干出一番事業(y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