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相信“仙丹”

游宇明

一位朋友在“雙一流”高校任教，每到招生季，總有學生家長電話問她：“沒上分數線，只要交十幾二十萬塊錢，你們學校是不是可以保證錄取？”朋友問：“你聽誰說的？”“你們學校招生辦張（王）老師說的。”電話那頭的家長回答。朋友說：“我們招生少一分都不行，這些人都是騙子，您千萬別信。”“哦，原來這樣。”對方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這才不情愿地掛了電話。

我理解這些為孩子上大學抓狂、找門路的家長。孩子參加了高考，成績不理想，能夠出點錢讀個好大學，自然是上上之選，民間不是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這樣的說法嗎？只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惜破壞規則，走歪門邪道，這種思維非常有害，也給騙子們的瘋狂作案制造了空間。漫畫家于昌偉有句話恰好形象地概括了此類現象：“世界上本來沒有賣仙丹的，癡心妄想的人多了，就有人開始賣了。”

一個社會需要譴責、嚴懲賣“仙丹”的人。世間的職業千千萬，做什么不好，非要去騙人錢財、傷天害理呢？同樣，我們也應該警惕那些成天指望天上掉“仙丹”的人，假若這些人不生出“插隊”“彎道超車”之類的不道德念頭，咱們面臨的世界一定會更加純凈、清爽。

于先生說的“仙丹”是個比喻，它的實質是超常利益、超額回報。在我看來，世間迷信“仙丹”的不外乎這樣幾類人。

一是投機取巧的人。生活中有些人做事喜歡偷奸耍滑，生怕多動一次手、多流一滴汗。一旦利益到來，卻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因為貢獻太小，沒有端得上臺面的理由，他們便事先在背后搞小動作，比如誣告陷害、溜須拍馬、跑跑送送，他們不相信世界有真正的老實人，更不相信老實人可以得到正常的利益。

也有的人特別貪心。他其實是人生的幸運兒，幾乎什么好事都能輪到，比如上大學的時候碰上不要交學費，進單位的時候逢上提拔年輕干部，想轉崗遇上有關部門提倡人才交流，評高級職稱趕上只要三五篇論文……只是，他得到了足夠回報卻不滿足，天天盼望得到火箭式提升的“仙丹”，希望天底下的好事一個人全部攬到懷里。

人世間有兩種利益：一種是你多我也可以多，比如氧氣，比如綠草；一種是你多我可能少、我多你可能少。前面一種利益不相沖突，后面的卻往往會形成競爭。有競爭，便容易分出大小、強弱，對于他人走在自己前頭，有些人能夠心平氣和地接受，有的人則會產生嫉妒之心，甚至淪為陷害忠良的小人。戰國時郭開讒言害死李牧、明代嚴嵩迫害忠臣夏言，都屬此類。這類人其實是在用權術做梯子摘取“仙丹”。

一個人追求利益，本身不是罪惡，因為社會就是由人的一個個正常的欲望推動的。如有人想飛翔，我們造出了飛機；有人想渡海，我們制造了輪船；有人有精神上的夢想，我們創造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沒有這種欲望的推動，我們的文明就很難一步步前行。只是人在追求這種利益時，必須注意兩點：一是得到與付出必須相符，絕對不能企望得到大于付出；二是不能搶別人應得的蛋糕，哪怕取得巧妙，不被察覺也不行。追求利益有自省之心、能夠遵循公序良俗，我們做事便有了朋友，獲得成功便能贏來掌聲，有什么樣的“仙丹”能比這些更吸睛、更值得一個人引以為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