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汽車出口金融經驗借鑒及啟示

許廣健 周諾行

【摘要】中國汽車企業在跨境貿易結算、跨境供應鏈融資、境外產業融資、境外消費金融以及跨境貿易投資供需方面面臨諸多挑戰和問題。為應對這些問題，闡述了中國汽車國際化發展歷程和汽車國際化金融模式，從政府、政策性金融機構、財團、企業四個層面分析了日本汽車出口金融經驗，最后對中國汽車出口提出了針對性建議，助推我國汽車產業的國際化高質量發展。

關鍵詞：汽車金融；汽車出口；經驗借鑒

中圖分類號：TP311.131?? 文獻標志碼：A? DOI： 10.19822/j.cnki.1671-6329.20240023

Experience and Inspiration of Japanese Automobile Export Finance

Xu Guangjian， Zhou Nuoxing

（China Automotive Engineering Research Institute Co.， Ltd， Chongqing 401122）

【Abstract】 Chinese automotive companies confront a range of challenges and issues in areas such as ascross-border trade settlement， cross-border supply chain financing， overseas industry financing， overseas consumer finance， and cross-border trade investment supply and demand. In response to these challenges， this paper traces the evolution of the Chinese automotive industrys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and its financial models. It examines the Japanese automotive export finance experience through the lenses of government policies， policy-oriented financial institutions， consortia， and companies. This paper concludes with specific recommendations for the export of Chinese automobiles， aiming to facilitate the high-quality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Chinese automotive industry.

Key words： Automotive finance， Automobile exports， Experience reference

【歡迎引用】 許廣健， 周諾行. 日本汽車出口金融經驗借鑒及啟示[J]. 汽車文摘，2024（7）： 58-62.

【Cite this paper】 XU G J， ZHOU N X. et al. Experience and Inspiration of Japanese Automobile Export Finance[J]. Automotive Digest （Chinese）， 2024（7）： 58-62.

0 引言

汽車產業既是技術密集型產業，也是資本密集型產業。汽車產業的高技術含量和規模化生產決定了其從研發到生產、銷售及售后服務均離不開金融資本和金融服務。汽車金融依托并促進汽車產業發展的金融業務，是汽車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1]，也是汽車產業與金融行業交叉融合的結果[2]。汽車金融服務主要是在汽車的生產、流通、購買與維修服務等環節融通資金的金融活動，具有資金量大、周轉期長、資金運作相對穩定和價值增值性的特點。隨著經濟社會的持續進步和金融創新的加速，汽車金融服務范圍也在不斷拓寬。汽車金融作為一個整體，其資金融通涉及全方位過程。汽車金融的資金需求方包括汽車需求者和汽車供應者；汽車金融的資金供應方主要包括銀行等金融機構、資本市場上的廣大投資者以及汽車投資基金。

由于缺乏完善的金融服務支持，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汽車產業出海，致使我國汽車出口金融服務發展相對滯后，不利于我國汽車企業國際化發展。本文聚焦汽車出口金融領域，分析識別了汽車出口金融面臨的問題，剖析了日本汽車出口金融經驗，并面向中國汽車出口金融提出針對性建議。

1 中國汽車國際化發展歷程

汽車產業是中國國民經濟的戰略性、支柱性產業，是支撐和穩定貿易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載體。長期以來，我國積極推動汽車產業國際化，并將其視為促進經濟增長和推動產業升級的重要途徑。自1957年首次出口汽車以來，我國汽車出口經歷了60多年的發展征程。如圖1所示，整個進程可分為3個階段：起步期（1957年—2004年）、發展期（2005年—2020年）和爆發期（2021—至今）。

在起步期，由于我國汽車產業基礎薄弱，總體技術水平低，我國汽車出口產品附加值低、海外認可度低、出口規模小，主要出口目標為發展中國家。

隨著中國汽車產業的發展，2005年我國汽車出口量達到88萬輛，進入發展期。在此期間，我國汽車年出口量處于幾十萬輛到百萬輛級別。企業層面，上汽通用等部分合資品牌開始批量出口，自主品牌企業也逐步將國際化提升至戰略層面，如吉利收購沃爾沃、南京汽車收購英國MG羅孚汽車。

2021年以來我國汽車出口勢頭強勁，進入爆發期。2021年汽車出口量同比增長87%，達到202萬輛，2022年增長到311萬輛。該階段國內產能充足、產業鏈完整、電動智能技術領先等多項優勢集中顯現[3-5]。2023年汽車整車出口量達到522萬輛，超越日本成為全球第一大汽車出口國[6]。

總體而言，雖然目前我國汽車出口量進入爆發期，但我國汽車國際化發展整體格局仍以產品出口為主。除部分企業在海外重點市場建立了屬地化研發、生產、銷售體系外，大多數企業仍處于產品貿易階段，部分企業正在逐步轉向屬地生產階段，產業發展仍面臨包括金融在內的一系列問題[7]。

2 日本汽車出口金融經驗分析

汽車國際化金融作為汽車金融的一部分，可以理解為依托汽車產業國際化發展、通過貨幣流動和信用渠道所進行的一系列金融活動的總稱。汽車金融對汽車出口起到關鍵性作用，是推動中國企業走向全球、深化國際布局的重要工具。通過提供多樣化、全方位的資金融通服務，保證了汽車國際化的繁榮與發展。

2.1 政府層面

日本政府積極推動汽車出口，建立了一系列支持機制以助力本國汽車產業的國際化發展[8-9]。其在金融領域的主要措施包括：（1）稅收優惠。日本政府對汽車出口企業實行稅收減免政策，減輕企業稅收負擔，增強其國際競爭力。（2）外匯支持。日本政府鼓勵金融機構提供外匯貸款，支持汽車出口企業拓展海外市場。（3）研發支持。日本政府重視汽車產業的自主研發和創新，為汽車企業提供研發資金和技術支持。（4）市場支持。日本政府通過組織企業參加國際展覽、開展市場營銷活動等方式，幫助汽車企業開拓國際市場，提升品牌知名度。

此外，日本相關政府部門與政策性金融機構建立了有效的協同機制[9]，為日本汽車產業的發展提供了堅實保障。日本經濟產業省、金融廳和財務省指導株式會社國際協力銀行（Japan Bank for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JBIC）、獨立行政法人日本貿易振興機構（Japan External Trade Organization，JETRO）和株式會社日本貿易保險（Nippon Export and Investment Insurance，NEXI）等政策性金融機構建立了完善的汽車出口金融服務體系[10]。表1中列出了日本汽車出口金融涉及的政府部門及機構。

2.2 政策性金融機構層面

日本政策性金融機構多措并舉，對日本汽車企業出海提供金融支持。

（1）機構間協作與人員交流。為了促進和支持包括汽車行業在內的日本產業對外發展，2010年日本金融廳、財務省和經濟產業省發布了《關于建立和強化國內金融機構、國際協力銀行（JBIC）以及日本貿易振興機構（JETRO）等的相互合作并促進日本企業向亞洲等地區擴張支持體制的辦法》，指導日本商業金融機構與JBIC、JETRO等機構進一步加強合作，實現人員相互派遣。截至2020年，JETRO接納了來自60余家日本商業金融機構的120余名派遣人員，平均派駐時長1～2年。JBIC依據與海外本土金融機構簽訂的戰略合作協議（Memorandum of Understanding，MOU），向相應海外本土金融機構派遣人員負責對應日資企業客戶業務。JBIC已分別與泰國、印尼、菲律賓、越南、印度和巴西6個國家的8家本土金融機構以及墨西哥的4個州政府簽訂了MOU。

（2）提供經營環境調查咨詢和直接融資支持。日本汽車企業進入某個海外市場前，官方貿易促進機構（如JETRO）會先為其提供信息咨詢服務，如目標市場環境、政策和監管環境、注冊登記流程、進駐地選擇。同時政策性金融機構（如JBIC）可為其提供相對長期且低成本的先期融資支持[11]。此外，為避免政策性金融機構與商業金融機構之間的競爭，JBIC通常僅在企業進駐初期（即需要固定資產投資階段）對日本汽車企業提供單獨直接海外融資，此后逐步轉為與商業金融機構聯合參貸。

（3）通過抵押投資的方式為日資企業間接融資。日本通過增發貨幣購買本國銀行貸款，使日本銀行貸款價格大幅上漲，成為有較高價格的債券。這些債券作為增發貨幣的抵押投資提供給東南亞等地區的國家，成為東南亞國家發行貨幣的基礎。東南亞國家再通過當地金融機構將增發貨幣的一部分定向投資給當地日資汽車企業，形成完整的海外汽車市場投資戰略布局。

（4）與商業金融機構聯合籌組銀團貸款。為了規避匯率風險，企業對當地貨幣或美元貸款的需求較大。JBIC與商業金融機構籌組銀團，聯合為汽車企業或其相關供應商企業提供長期限的低成本外幣資金貸款。這種合作模式踐行了政策性金融機構的業務宗旨，避免了與商業金融機構形成正面競爭，滿足企業的融資需求，實現了三方共贏。具體到擔保和授信形式，可以通過對企業在日本的母公司核定授信，再將母公司的授信額度切分給其海外子公司，并由銀行在境外的分、子行對企業在當地的子公司發放貸款，即“內保外貸”，或者直接對海外子公司核定授信，進行 “海外直貸”。例如，2022年5月，JBIC與三井住友銀行聯合向日本汽車零部件制造企業ENKEI在印度設立的子公司提供約3107萬元人民幣（3.6億盧比，2022年5月30日匯率）的貸款。2019年1月，JBIC與三井住友銀行和三菱日聯銀行聯合向日本汽車零部件制造企業Kotani在華子公司小谷（張家港）精密鍛造有限公司提供約5764萬元人民幣（860萬美元，2019年1月31日匯率）的貸款。2022年10月，JBIC與Minato銀行聯合向小谷（張家港）精密鍛造有限公司提供3億元人民幣的貸款。

（5）與本土金融機構合作進行委托貸款。對于被納入支持范圍內的日本海外子公司，JBIC核定融資額度后，與本土金融機構合作，由本土合作金融機構代為發放貸款，即“委托貸款”[12]。該模式解決了JBIC海外機構覆蓋范圍有限的問題，同時提高了貸款手續辦理效率。例如，2020年10月，JBIC與印度本土銀行（State Bank of India，SBI）簽訂了MOU，約定聯合對日本汽車企業在印度的生產和銷售活動進行資金支持。2021年3月，JBIC委托SBI對日本汽車企業在印子公司發放了首筆20億美元的貸款（其中JBIC參貸12億美元，民間金融機構參貸8億美元），且JBIC提供全額擔保。

（6）提供出口信用保險支持。NEXI為汽車出口企業提供風險保障，降低海外貿易風險。NEXI保險費率較低，以泰國和越南為例，均為1%左右。除了提供出口信用保險服務外，NEXI還提供信用調查服務，并對部分中小企業提供免費服務。

2.3 財團層面

日本汽車產業的發展得益于其特有的財團體制。日本財團是以綜合商社、主辦銀行為代表的金融企業，以及眾多不同領域分工的制造業企業組成的商業團體。在日本汽車行業開拓海外市場、爭奪控制權以及構架從上游資源到下游市場的完整產供應鏈方面，綜合商社發揮了積極的引領作用。財團內部的金融機構與車企共同出海，為車企提供金融支持，避免了外部環境融資困難的局面[13]。例如，三井財團為豐田汽車的國際化發展提供了有力的金融支持。

（1）主辦銀行制度助力日本汽車產業發展。主辦銀行制度是企業與銀行長期交易形成的一種慣例。主辦銀行是借款企業的主要資金供給者，是企業結算的中心銀行。通常主辦銀行也是企業的主要股東，并向企業派遣重要職務人員。主辦銀行制度中，主辦銀行和企業之間的權利和義務關系不以合同形式約定，而是雙方行業慣例，即主辦銀行在企業經營穩定時對其提供支持，在企業業績惡化時，接管其經營權以實施救助。在日本經濟高速增長期，主辦銀行關系不斷擴展，在企業融資和企業治理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隨著日本金融自由化的深入，直接金融的比重增加，主辦銀行已逐漸發展為金融控股集團，其企業持股比例逐步下降，監督職能也逐步被市場機制取代。但主辦銀行制度在巨型企業組織（財團）中仍發揮重要作用。

（2）財團間相互持股凝聚力強。相互持股比率是衡量財團凝聚力強弱的重要標志，日本六大財團的成員企業之間實行圓環形相互持股模式。這種模式不僅限于銀行、信托、保險等金融機構持有工業企業和商業企業的股票，工業和商業企業也持有銀行等金融機構的股票。汽車產業鏈中，整車企業通過相互持股與上下游企業深度綁定。20世紀90年代，日本六大財團的內部平均持股比率約為55%。

（3）綜合商社發揮“經濟總參謀部”作用。綜合商社是日本財團的核心企業，在貿易、投資、金融、人才、情報和物流等領域發揮“經濟總參謀部”的作用。日本汽車行業進行海外擴展的過程中，綜合商社通常率先進入，負責開拓市場，并為其他企業發展奠定基礎。綜合商社主要采取“股權撬動商權”的業務模式布局海外。即通過小額入股產業鏈中的企業，以極低的股權比例進入一個國家的產業和市場，并整合產業鏈條。這種模式不僅有助于避免民族主義風險，還可以快速建立業務體系并實現業務合作。

2.4 企業層面

日本汽車企業通過金融手段實現海外產業鏈布局[14]。豐田、本田、日產三大汽車集團在海外構建了一個以汽車整車生產為核心的完善產業鏈體系。通常，日本核心汽車企業直接對外投資，進而帶動零部件企業投資，最終實現海外全面運營[15]。在整個價值鏈體系中，日本汽車企業占據價值鏈核心地位，并通過服務外包的形式將價值鏈非核心環節轉移給其他國家企業，維持日本汽車企業在價值鏈中的領導地位。

以豐田汽車為例，受益于自身雄厚的財務基礎和優秀的國際信用評價，豐田汽車不依賴長期銀行貸款，主要通過自有資本或發行中長期債券等直接融資方式籌集資金。此外，豐田還通過政策性銀行獲得低息貸款。例如，在泰國的投資項目中，豐田汽車以“經濟援助”的名義從JBIC獲得低成本資金。日本電裝也采取了類似融資策略。企業流動資金貸款、貿易結算和清算則主要依靠日資主辦銀行境外分支機構完成。豐田體系內其他中小企業由于直接融資能力有限，主要依賴日資主辦銀行海外分支機構提供的直接融資。

為拓展海外市場，日本車企高度重視提供零售車貸服務。綜合商社的汽車行業部門在當地設立車貸公司，由財團內關聯企業及當地企業共同出資，向個人提供零售車貸服務。此外，為進一步滿足消費者貸款需求，日本車企還與當地金融機構合作，提供零售車貸服務。

3 經驗啟示

（1）注重產業與金融協同出海。中國汽車出口實現了跨越式增長，出口規模和目標市場快速擴張的同時，以金融為代表的產業配套體系未能實現同步發展，導致供求錯配。建議加強頂層設計，建立以整車企業為核心、支持金融機構加快出海布局、與汽車產業出海形成協同機制。提升汽車產業境外金融服務能力，實現境外機構布局、金融產品與產業需求相匹配，加快形成愿貸、能貸、會貸的長效機制。

（2）提升政策性金融機構效能。立足政策性金融機構職能定位，堅守主責主業，切實加強對國家重大戰略、重點領域和薄弱環節的支持力度。充分發揮政策性金融機構職能，促進政策性金融機構加強對汽車企業海外項目提供長期且低成本的先期融資支持，降低企業市場開拓難度。研究進一步降低出口信保費率，降低企業承保成本。

（3）建立金融機構間協同機制。借鑒日本汽車金融經驗，鼓勵政策性金融機構與商業性金融機構聯合參貸，降低商業性質金融機構風險并提高其積極性，實現企業、政策性金融機構與商業性金融機構三方共贏。支持國內金融機構與境外金融機構合作，借助其屬地網絡和資源，為中國汽車企業提供定向金融服務。此外，鼓勵國內政策性金融機構與商業性金融機構，甚至境外金融機構間加強人員交流，通過派遣人員的方式更好地推進金融服務落地。

（4）提升消費金融服務能力。我國乘用車出口規模快速增長，需提供可靠、低成本的消費金融服務。建議一方面鼓勵國內金融機構借助海外當地金融機構基礎快速補齊我國海外金融短板；另一方面鼓勵企業結合實際情況，積極探索并推出多樣化的汽車金融產品，以滿足不同消費者的需求。

（5）提供權威、低成本共性服務。對出海面臨的共性需求，建議實行市場化服務和政府購買服務相結合的模式。在相關企業提供個性化服務之外，政府可通過引導或以購買行業第三方服務的方式為企業提供海外市場環境分析、政策及融資渠道分析、企業資質能力分析等服務。同時支持行業在海外舉辦展銷、宣傳等活動，降低企業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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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梵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