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馬克思主義勞動價值論的辯證法思想

摘" 要：價值規律作為支配商品經濟社會中各項經濟關系與社會制度的根本規律，是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巨著《資本論》中考察資本主義社會運行過程的出發點與重要概念。馬克思充分運用唯物辯證法考察資本主義社會中勞動與商品的辯證關系，揭示了商品價值的來源、社會性與交換規律，深刻闡明了價值規律的形式與作用，從中得出共產主義必然取代資本主義這一歷史規律的科學結論。

關鍵詞：抽象勞動；價值；商品經濟；價值規律；《資本論》

中圖分類號：A81"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4）18-0169-04

一、價值理論批判的發展歷程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建立在對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批判之上，由于資產階級與歷史上一切舊階級對商品與商品價值的理論存在謬誤，因此必須在邏輯與歷史相統一的科學方法中對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說加以揚棄，尋求揭開資本主義下復雜社會現象謎團的本質問題。

古希臘、古羅馬時期，人類社會就存在著價值的概念，古希臘學者亞里士多德認為，不同類型不同功能的物品之所以能相互交換，是因為用于交換的各種物品之間存在一種共同的等一性，但由于歷史的局限，他沒能將這種等一性還原為生產產品所耗費的一般勞動。這是由于古希臘奴隸制社會中，作為生產勞動的主體，奴隸階級在社會中處于絕對的不平等地位，其生產活動的過程為奴隸主貴族所忽視，因此亞里士多德只能把貨幣這種一般等價物作為同一性即價值本身來看待，同時僅僅把貨幣的使用視為一種法律概念的主觀性存在。

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產生前，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根據資本主義發展階段大致經歷過重商主義與古典政治經濟學兩個階段。

重商主義起源于15世紀的歐洲，以當時資本主義最發達的英國為代表，這一經濟學流派將貨幣特別是金銀貴金屬視為經濟價值的唯一形態，認為通過對外貿易攫取貨幣數量積累是實現資本增殖、獲取利潤的最重要途徑，因此將研究范圍局限于貨幣—商品—貨幣（G—W—G），即商業資本與商品交換的運行過程。因此，重商主義對商品的認識僅僅浮于交換過程表面，代表了早期新興資產階級對金銀貨幣的渴望，并不是反映商品價值本質的科學理論。

在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中，威廉·配第首次嘗試用勞動時間衡量商品價值，認識到勞動是兩種商品交換的基礎這一事實，但他不了解商品的價值是由抽象勞動所決定這一事實，因而混淆了交換價值與價值這兩個概念。亞當·斯密正式區別了交換價值與使用價值兩個概念，并以勞動作為交換價值的尺度。但礙于資產階級立場與自由資本主義發展的歷史階段，亞當·斯密未能說明創造價值的具體是什么性質的勞動，并且由于過度重視資本增殖與本國國民經濟收入總量增加問題，以至于得出將價值的成分構成歸結于由利潤、地租與工資三種經濟因素組成的荒唐結論，將當時社會中主要的三個階級即封建地主階級、資產階級與雇傭工人三個不同階級都作為創造商品價值的社會主體進行考量，成為兼具科學性與庸俗性的政治經濟學說。但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將對價值創造過程的研究范圍從交換領域轉至生產領域，克服了重商主義僅空泛地追求金銀貨幣數量累加的狹隘目光，為馬克思主義科學勞動價值論與剩余價值理論的創立產生開辟了初步的道路與正確的方向。亞當·斯密作為現代資產階級經濟學奠基人之一，其全部理論建立在抽象人性論的基礎上，代表了自由資本主義發展的需要與資產階級實現資本增殖達到獲取高額利潤的目的。因而他將人類進行經濟活動特別是商品交換活動的原因歸結于人類存在著利己主義的本性，參與經濟活動的人都是為了實現自身經濟利益最大化，亞當·斯密將其先天設定為“理性經濟人”。資產階級實現反封建的歷史任務后，成為統治階級，由于其剝削階級本性，逐步演變為阻礙社會歷史發展的反動力量。資產階級經濟學隨之由包含一定科學因素的理論轉化為完全庸俗的資本主義辯護學。法國的薩伊并沒有繼承亞當·斯密的早期勞動價值理論，而是致力于擴大斯密理論體系中的庸俗成分，薩伊把資本主義社會生產、分配、交換與消費的生產關系看作一般的社會過程，認為這種一般的生產活動產生出的效用就是商品的價值，將使用價值與價值混為一談，因此他提出生產商品價值的因素包括了勞動、資本與土地，即所謂效用價值理論。薩伊對商品價值及其來源的歪曲理解標志著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走向庸俗經濟學階段，也急需具有革命性的新政治經濟學理論對資本主義經濟規律做出更加深入的理解與變革性顛覆。

馬克思在考察商品經濟與資本主義的過程中，突破了資產階級學者所謂理性經濟人的狹隘視野與形而上學的片面認知，對商品價值進行純粹功利主義的定義，從商品產生的社會歷史性出發，視其為一個歷史的而非永恒的社會規律，認識到推動人類歷史發展的基本動力是社會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的矛盾，即生產力發展過程中，人類在生產活動基礎上會根據生產資料的占有、生產產品的分配形成一定的社會關系，即生產關系。在一種生產關系產生初期往往會起到解放生產力、促進生產力的發展與社會進步，而在這種社會形態末期，原有生產關系將阻礙生產力發展，必將導致社會革命的爆發，打破舊生產關系的束縛。資本主義社會作為構成人類歷史中的一個社會發展階段，其生產方式與秩序并非恒常不變地貫穿于人類社會的始終，而是具有其產生、發展與滅亡的必然性，資本主義社會無法擺脫的周期性經濟危機現象正是其無法克服的內在矛盾的集中體現。馬克思在吸取了古典政治經濟學對勞動價值初步分析結論的同時，深入批判了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作為抽象的人類一般天性與將使用價值等同于商品價值的庸俗經濟學說，根據資本主義社會運行的物質性規律剖析了其矛盾運動的根本內容，為剩余價值理論與科學社會主義學說的創立和發展提供了理論佐證與實踐基礎。

二、商品二因素與勞動二重性的對立統一

恩格斯曾對歷史唯物主義方法論做出了科學的總結：“我對一切抽象的推理很不習慣……我常常必須先尋找歷史根據?！保?］

價值究竟是一個存在于人腦中主觀的概念還是一個客觀存在的物質性范疇？究竟產生于交換領域還是生產領域？如何衡量商品價值的量？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明確的是，價值是一個歷史的概念。世界是一個不斷發展變化的過程，物質規律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現象的內部聯系。與把紛繁復雜的現象看作若干偶然性事件的隨意堆砌不同，馬克思主義堅持以物質性的客觀存在的現實作為自身研究的出發點，把現象看作相互聯系、彼此制約的過程。人類世界的發展歷程，是一個不斷由低級到高級，由簡單到復雜的過程。在人類社會早期，社會生產力不夠發達，社會分工較為簡單，人們之間的社會交往與經濟聯系也不夠密切，彼時人類的生產活動只限于自給自足的自然階級狀態，剩余產品較少，交換活動具有較強的偶然性與隨機性。而奴隸社會與封建社會中，商品交換活動逐漸頻繁，特別是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商品經濟發展達到了頂峰，因此價值規律成為資本主義時代重要的社會經濟規律，而商品則成了商品經濟的一個基本構成單元要素，具有考察資本主義最基礎組成部分的意義。

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表現在人們面前錯綜復雜的經濟發展過程并不是盲目無序的，其中具有一定客觀規律性。經濟規律總是在一定生產關系的基礎上產生與發揮作用。與早期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不同，發達的商品經濟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勞動產品的交換，而不同類型、不同功能的商品之間之所以可以相互交換，是因為有一個共同的、可以直接做出衡量比較的質，這種共同的質不是人為通過法律、戒條、契約等形式人為規定出來的，也不是通過貨幣類等價物外部植入的，更不是由人類心理需求或其他主觀因素純粹偶然隨機衡量決定的，而是用于交換的勞動產品內部的商品特性決定的，否則商品經濟中普遍存在商品交換的過程將變成一個無跡可尋的神秘事件。這種特性是勞動產品的社會歷史屬性，即商品經濟時代的商品的獨有特性，因為無論在自然經濟時代、商品經濟時代還是任何人類歷史階段，人類的生存與發展總是要建立在一定客觀條件下，需要通過勞動獲取與創造具有使用功能的勞動產品來滿足自身的需要與再生產的需要，否則人類社會將一天也無法存在下去，這種勞動產品必然會具有一定功能，能夠滿足人類的需要，這種功能的屬性是一般有用物普遍具備的、一般的自然屬性，即使用價值。但僅從使用價值的角度來看，不同的商品有本質的差異且無法運用數字進行量化評估，因而無法進行普遍的交換活動，且無法明晰商品與一般勞動產品的區別所在。根據商品生產的特性，馬克思指出：“把勞動產品表現為只是無差別人類勞動的凝結物的一般價值形式，通過自身的結構表明，它是商品世界的社會表現。因此，它清楚地告訴我們，在這個世界中，勞動的一般的人類的性質形成勞動的特殊的社會的性質。”［2］在剝離使用價值、尋求不同商品中所具有的共同的質時，將發現任何商品中都存在一種無差別的人類勞動，即對體力與腦力無差別的消耗，與打造各種商品功能的具體工藝技術即具體勞動不同，這種勞動的耗費價值是可以根據全社會生產某種商品所花費的必要勞動時間進行衡量的，因此這種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成為商品之間能夠相互交換的基礎，由此可知價值與價值的產生過程都是一個客觀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物質性過程?！白鳛閮r值，一切商品都只是一定量的凝固的勞動時間”。［3］剖析馬克思運用抽象法剖析商品的內在特性與本質規律，暫時拋開使用價值與具體勞動等非直接決定價值的次要因素，考察千差萬別的商品中共同的特性，這種抽象不同于純粹主觀的形式邏輯思辨過程，而是根據客觀規律考察事物本身特性的辯證邏輯與形式邏輯的高度統一。馬克思并非抽象地、孤立地考察研究對象，而是與其他環節相聯系，運用概念與范疇概括出來，再次回歸到具體的再現分析與歸納，這種從抽象上升到具體的科學抽象研究法，以商品為研究起點、考察到勞動二重性與商品二因素的辯證關系，是唯物辯證法對立統一規律在生產關系領域的科學應用，體現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科學嚴謹的理論品格。

三、商品價值理論的社會歷史性與辯證發展規律

正如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中所說：“馬克思的功績就在于，他和‘今天在德國知識界發號施令的、憤懣的、自負的、平庸的模仿者們’相反，第一個把已經被遺忘的辯證方法、它和黑格爾辯證法的聯系以及差別重新提到人們面前，同時在《資本論》中把這個方法應用到一種經驗科學即政治經濟學的事實上去?！保?］

與一切舊理論學說不同，馬克思主義揭示事物本質的目的并不在于僅停留在解釋一切現存事物并將其合理化與永恒化。與之相反，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在客觀存在的基礎上，根據事物自身固有規律及其作用充分認識到事物發展變化的必然性，對現實加以批判并實現對現實的超越，從而反對將私有制與價值規律看成符合人類一般天性的永恒合理制度。

列寧指出：“研究這個歷史上一定的社會的生產關系的發生、發展和衰落，就是馬克思的經濟學說的內容。在資本主義社會里，商品生產占統治地位，所以馬克思的分析也就從分析商品入手?！保?］自是人類歷史進入資本主義社會以來，商品交換成為人類社會中的主要經濟關系，而如何在商品作為勞動產品的自然屬性與作為交換商品的社會屬性的對立統一中探尋作為商品交換基礎的商品價值成為理解資本主義社會本質與內在矛盾的出發點，同時也是將辯證法運用于社會歷史領域而實現對資本主義社會的科學否定的重要基礎。馬克思運用唯物史觀與唯物辯證法考察商品價值與勞動本質的目的，不同于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與一般的人類生產相混同、進而把商品價值規律視作人類歷史中永恒存在的自然經濟規律的觀點，而是看到了現存的事物中包含著對自身的否定性因素，由于任何事物內部都具有著肯定與否定雙重因素存在，肯定方面與否定方面的因素會根據具體條件的變化交替成為事物內部矛盾的主導性因素。

因而馬克思的勞動價值理論依然是建立在商品的自然屬性與社會屬性的對立統一基礎上的，同時也根據其矛盾運動的規律開展了對資本主義發展進程的批判。馬克思根據歷史發展階段的變化與實踐活動的深入，發現了勞動二重性與商品價值二因素的科學結論，為剩余價值理論的創立奠定了相較于古典政治經濟學更為深刻的理論基礎，由創造商品的勞動矛盾推及商品價值的矛盾，并由此發掘出剩余價值與剩余勞動的辯證關系，并將商品生產與商品交換的對立統一中認識到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以及爆發周期性經濟危機的必然性。人類歷史伴隨商品經濟的興衰，經歷了從勞動產品到商品再到勞動產品的“否定之否定”辯證發展歷程。

價值作為商品的社會屬性，與商品的交換活動密不可分，由于商品經濟社會是人類歷史中一個發展階段，價值與價值規律也具有社會歷史性，價值的意義伴隨生產分工的歷史條件下商品交換而產生，促使資本和雇傭勞動的對抗性矛盾導致社會兩大階級分化。伴隨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全社會勞動生產率實現普遍提高，生產單位商品的價值量呈現出下降趨勢，其所需要的抽象勞動也逐漸減少，交換活動的實現也極為困難，此時商品經濟必然成為生產力發展的阻礙力量，必將日趨衰落，作為商品交換基礎的價值概念也隨社會經濟形態更迭而失去其原有意義。商品價值的衰落必然致使對使用價值的需要完全取代對價值積累的需求，這時全社會生產的目的在于如何生產更加高質量的使用價值，用以服務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需求，產生勞動產品的具體勞動將成為社會生產方式的基礎，不會再出現商品形式掩蓋人類抽象勞動的“拜物教”現象，生產資料所有制形式與社會財富利益分配將取決于全社會與每個人自由發展的需要。馬克思主義勞動價值理論蘊含著深刻的辯證唯物主義思想，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準確應用于政治經濟學領域的科學成果，把握馬克思主義勞動價值理論的精髓，根據新時代中國國情變化正確運用唯物辯證法與唯物史觀，并將其作為指導中國人民認識世界與改造世界的行動指南，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偉大歷史任務的關鍵方法，是引領黨和人民偉大事業不斷走向新的歷史階段的必然要求。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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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441.

［5］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14.

（責任編輯：牛雪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