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扶陽法探討中醫藥治療缺血性腦卒中的研究進展

蒲艷華 翟陽 周家譚 莫雪妮 張志偉 廖乃彬 陳煒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82060844）；廣西自然科學基金項目（2020GXNSFAA297270）

第一作者簡介：蒲艷華（1997-），女，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腦血管疾病防治研究。

△通信作者：陳煒，E-mail：chenwei8126@163.com

摘要：缺血性腦卒中（IS）屬中醫中風范疇，是腦血管疾病的主要臨床類型，以口眼歪斜、半身不遂、語言不利為主要癥狀。扶陽法治療疾病獨具特色，強調陽氣是人生命的根本，扶助人體陽氣對治療中風至關重要。扶陽法治療IS主要通過抑制炎性反應、抑制細胞自噬、抑制鐵死亡、抗氧化應激、抗神經細胞凋亡、促進腦血管新生等作用機制，緩解IS。查閱文獻顯示扶陽法治療IS應用廣泛，且運用扶陽單味中藥、扶陽復方中藥、扶陽外治法治療IS療效確切，能更好地促進IS功能恢復。現歸納近些年來中醫藥運用扶陽法治療IS的研究進展，以期為IS的防治與下一步研究提供重要思路。

關鍵詞：缺血性腦卒中；扶陽；單味中藥；復方中藥；外治法；研究進展

中圖分類號：R74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349（2024）06-0096-05

缺血性腦卒中（IS）是指局部腦組織因腦部血液供應出現障礙引發缺血性軟化或壞死，具有極高的致殘率和致死率［1］。IS在中醫學中屬“中風”范疇。IS占所有中風的75%～80%［2］，IS發病是遺傳和環境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高血壓、糖尿病、冠心病、高同型半胱氨酸血癥是其明確的危險因素［3］，以口眼歪斜、半身不遂、語言不利為臨床主要癥狀。IS病人大多病情復雜，在疾病穩定期會出現不同程度的功能障礙以及后遺癥［4］，是一個重大的公共衛生問題，具有巨大的社會經濟負擔［5］。近些年，中醫藥運用扶陽法積極探索和研究IS的治療，取得豐碩的研究成果。

1? 扶陽法的概述

《黃帝內經》重陽思想流傳至今，陽氣被視作人體極其重要的功能活動。鄭欽安在《醫理真傳》記載：“陽行一寸，陰即行一寸，陽停一刻，陰即停一刻……陽氣不足，稍有阻滯，百病叢生”表明百病生皆因陽氣不足［6］。《醫法圓通》中提出：“陽衰在何處，風邪即中何處”，“雖然風由外入，痰因內成，總緣其人素稟陽虛”，均指出了陽氣虛衰，推動無力，氣化失司，則血液、津液輸布異常，形成痰濕、血瘀等有形病理產物，若痰瘀上竄腦絡，加之陽虛推動乏力易氣滯不通，則痰瘀容易阻滯腦絡，發為中風。故運用扶陽法對治療IS至關重要。

扶陽法核心思想即為扶助陽氣，以達陰陽平衡，其一為宣通，調暢不通之氣血，祛除難離之邪氣；其二為溫補，使陽氣得以密固，真火得以伏藏，不同醫家對于扶陽法的臨床具體應用各異，但總的來說都以陰陽平衡作為總綱，多善于應用附子、桂枝、干姜、肉桂等溫陽藥，其中尤以附子為最［7］。扶陽法在中藥內服方面宣通陽氣以桂枝法為主，溫補陽氣以四逆法為主，在此基礎上，隨著學者們的潛心研究，還創立了三焦次第療法（先運用桂枝法溫通中上二焦之氣滯、血瘀、痰濁等標實之邪，再以四逆法溫固中下焦，使人體最終實現三焦暢通、陰陽平和的自愈平衡狀態。）、溫陽復元法（即溫陽益氣、化痰通絡的具體治法）等治法；扶陽法在中醫外治法方面宣通陽氣以針刺、刮痧、推拿等為主，溫補陽氣以以艾灸、中藥熏洗等為主。總之：扶陽法，是扶助補益人體陽氣、治療因體內陽氣虛弱或陰寒所致病癥的大法［8］。

2? 中藥內服法

2.1? 單味中藥及其有效成分? 扶陽法相關的扶陽單味中藥及提取物對IS的治療起積極作用。周玉嘉等［9］研究發現三七總皂苷可下調NF-κB蛋白激活，減少NLRP3炎性小體復合物形成，下調促炎性細胞因子IL-1β分泌，抑制炎性反應，進而緩解IS，王林琳等［10］也發現三七總皂苷可降低缺血側腦組中Fe2+和MDA含量，增加GSH含量和GPX4表達水平，降低IL-1β、TNF-α、IL-6含量，抑制鐵死亡和炎癥反應，進而緩解IS，喬園等［11］還發現三七總皂苷能顯著下調Beclin1蛋白表達，降低LC3-Ⅱ/LC3-Ⅰ比值，上調P62蛋白表達，抑制細胞自噬，進而緩解IS。唐冰雪等［12］研究發現淫羊藿苷可能是通過調控小膠質細胞的活化，抑制TLR4及其下游NF-κB信號通路的活化，降低相關炎癥因子IL-1α，TNF-α的表達，從而改善腦缺血再灌注腦梗死率和神經功能。高琛等［13］研究發現淫羊藿次苷Ⅱ可能通過下調miR-141-3p水平，從而激活Notch/Nrf2軸，抗氧化應激，緩解腦水腫，從而促進局灶性腦缺血神經功能的恢復。Zhai Y等［14］發現姜辣素通過調節miR-210/BDNF軸改善缺氧/復氧刺激的神經元損傷，表明姜辣素值得在腦缺血治療中進一步應用。王曉麗等［15］研究發現生姜揮發油可能通過阻斷溶酶體-線粒體途徑抑制腦缺血再灌注神經細胞的凋亡，進而保護腦損傷。黃茸茸等［16］發現人參皂苷Rg1可通過抑制NOX2-NLRP1通路抗氧化應激和減輕炎癥反應，以減輕腦缺血/再灌注損傷。曲若寧等［17］在研究中發現山楂葉總黃酮可能通過抑制Caspase-3介導的細胞凋亡途徑達到對腦缺血再灌注損傷的神經保護作用。趙康等［18］發現黃芪可以調節環磷腺苷通路中的相關蛋白來減少腦缺血/再灌注腦梗死體積，改善神經功能。可見扶陽單味中藥及提取物治療IS效佳，主要通過抑制鐵死亡、抑制炎癥反應、抑制細胞自噬、抗氧化應激，抑制神經細胞凋亡來緩解IS。

2.2? 中藥復方? 復方中藥治療疾病安全、副作用少，專家們在長期研究中發現，扶陽復方中藥主要通過減輕炎癥反應、抑制神經細胞凋亡、促進腦血管新生、抑制細胞自噬、抑制鐵死亡來改善IS，在IS的治療中起積極作用。曹國勝等［19］發現參附注射液可能與上調HSP27蛋白表達和抑制NF-κB信號通路激活有關，抑制炎性反應，從而改善腦缺血再灌注損傷，同時降低腦梗死的體積。邢遠等［20］發現扶陽祛邪方通過上調Bcl-2細胞數及下調Bax、Caspase-3細胞數和TLR4蛋白表達而具有調控神經細胞凋亡的作用機制，對缺血區域的腦神經具有保護作用，使腦梗死體積逐漸減少。張偉［21］運用三焦次第療法治療腦缺血性IS，研究結果提示次第治療可下調MMP-3與MMP-9，上調VEGF與BDNF的表達，及Wnt/β-catenin通路的活化，促進血管新生，縮小腦梗死面積，改善其缺血半暗帶區細胞凋亡指數，改善血腦屏障通透性，保護其神經血管單元。薛滿中等［22］在研究中發現具有疏風散寒、溫經通絡作用的小續命湯可以通過PINK1/Parkin通路適度上調線粒體自噬，緩解腦缺血再灌注后腦損傷程度，大腦梗死比例明顯縮小，減少神經細胞凋亡。胡躍強等［23，24］經研究發現具有溫陽益氣、化痰通絡功效的溫陽復元方通過抑制JNK1、Bax蛋白活化，減少神經細胞凋亡，能通過上調BCRP/FLVCR表達，抑制線粒體鐵死亡，對腦缺血再灌注損傷具有神經保護作用，延緩疾病進展。

周義杰等［25］將腦梗死患者隨機分為治療組（30例）和對照組（30例），對照組予西醫常規治療，治療組患者在對照組的基礎上內服三焦次第法相關中藥治療，結果提示三焦次第法聯合西醫常規治療改善腦梗死的臨床癥狀更明顯。陳煒等［26］將急性腦梗死患者隨機分成對照組（90例）和觀察組（90例），結果提示西醫常規治療聯合三焦次第療法改善臨床癥狀、神經功能缺損程度、認知功能等優于西醫常規治療，能更好地保護神經細胞。蔣克浩［27］經研究發現在西醫基礎治療的基礎上運用溫陽益氣、化痰通絡的扶陽復元方，治療缺血性中風恢復期患者，可以明顯改善患者的生活質量，其實驗室指標S-100B 蛋白和神經肽Y含量均顯著下降。楊國梁等［28］研究發現在西醫常規治療的基礎上聯合具有溫里助陽、大補元氣作用的自擬扶陽湯臨床療效頗佳。韋夢華等［29］通過對缺血性中風恢復期陽虛證患者的臨床研究，發現在西醫基礎治療的基礎上加用溫陽化瘀祛濁的扶陽方療效確切。總之：西醫基礎治療聯合扶陽中藥復方治療IS效果優于西醫基礎治療。

3? 中醫外治法

3.1? 針刺療法? IS的病位在腦，頭乃“諸陽之會”，大腦通過經絡與全身的臟腑產生密切聯系，運用針刺療法可扶陽益氣、溫通開閉，改善IS。有研究表明，針刺能夠調控星形膠質細胞發揮治療缺血性腦損傷的作用，其作用機制可能與促進神經再生、調節能量代謝、促進血管生成、維持血腦屏障完整性、減輕炎癥反應、抗氧化應激等有關［30］。在防治IS的臨床過程中，取穴多遵循陰陽共濟，以陽經腧穴為主（督脈、足太陽膀胱經、膽經、胃經腧穴），陰經腧穴為佐（腎經、脾經）。

余洪妹［31］在西醫常規治療的基礎上，再運用扶陽固本法針灸聯合耳穴壓豆治療中風后認知功能障礙，結果提示其認知功能障礙可明顯改善，提高了治療效果。陳巖等［32］經研究發現，在康復訓練基礎上配合“扶陽抑陰”針法（即取印堂、百會等督脈穴，足三陽經穴位行提插補法而“扶陽”，足少陰腎經之大鐘穴、照海穴行提插瀉法而“抑陰”）來治療腦梗死后足內翻患者的療效優于純用康復治療組，能更好地改善患者的臨床癥狀和促進功能恢復。許能貴等［33］在研究探討火針治療中風后早期肩手綜合征的療效時發現，火針療法對中風后早期肩手綜合征的療效優于常規針刺療法。鄧妍等［34］將86例中風后痙攣性偏癱患者隨機分為毫火針組和普通針刺組，結果提示毫火針治療中風后痙攣性偏癱患者效果優于普通針刺。

3.2? 艾灸療法? 灸法，是“以艾燃火，按而灼也”，《本草從新》中：“艾葉通十二經，走三陰，理氣血，以之艾火能透諸經而除百病。”，可見艾灸通過溫陽通絡的方式治療疾病。《醫宗金鑒》云：“凡灸諸病，必火足氣到，始能求愈”，均強調灸法要取得療效必須“火氣遠達”“氣到”，說明灸法的核心是得氣，即調動人體的正氣，而不是簡單的熱療、火烤、煙熏［35］。艾灸對人體的作用廣泛，如行氣活血、扶陽固脫、溫補元氣、回陽救逆等作用，有大量研究證實艾灸可以激活內源性保護機制，抵抗或減輕隨后發生的腦缺血損傷［35］。

艾灸主要包括扶陽灸、熱敏灸、溫和灸等方式，經研究發現艾灸刺激穴位對IS的恢復起促進作用。李力軍［36］在研究扶陽灸對中風后遺癥偏癱患者運動功能及肢體痙攣的影響時發現，扶陽灸能積極改善中風后遺癥偏癱患者的運動功能和肢體痙攣。梁春玲［37］將符合納入標準的中風后吞咽障礙患者隨機分為對照組和觀察組，研究結果提示熱敏灸療法聯合常規康復訓練治療吞咽障礙患者的療效優于常規康復訓練。朱才豐等［38］經研究發現，艾灸督脈組穴治療卒中后認知障礙的機制，可能是通過良性增加腦血流量、降低腦血管損傷和減少炎性因子釋放來實現的，且其療效優于單純口服西藥。

3.3? 其他外治法? 其他扶陽外治法包括扶陽罐、手指點穴、中藥熏洗、穴位埋線等，在治療IS的療效中得到學者的認可。焦黎明等［39］觀察腦梗死偏癱的療效，在西醫基礎治療上結合焦氏頭針與扶陽罐藥物導入法，結果發現能明顯改善患者肢體運動功能。張華文［40］發現治療腦出血痙攣性偏癱患者時，予西醫基礎治療聯合扶陽外治法（扶陽手指點穴按摩結合扶陽劑熏洗）的試驗組的肢體運動功能恢復程度，優于予西醫基礎治療聯合傳統針刺和康復訓練的對照組。林妙君等［41］將患者隨機分成治療組和對照組，對照組將西醫基礎治療、康復治療與常規針刺治療同用來治療腦卒中后肩手綜合征，治療組將西醫基礎治療、康復治療與扶陽埋線法（穴位埋入參附注射液浸泡羊腸線）同用來治療該病，結果發現扶陽埋線法緩解肩手綜合征所致疼痛和功能恢復優于常規針刺治療。劉國成等［42］研究發現，運用康復治療聯合觀察紫歸通絡油和扶陽罐治療中風后肩痛，結果提示肩痛和上肢運動功能改善程度優于純用康復組。

4? 小結

綜上可知，中醫藥在防治IS上有獨特的優勢，治療上以“扶陽法”為理論基礎，效果明顯，副作用小。陽氣不足，百病叢生，陽虛推動無力，氣化失司，陰成形太過，內生痰濕、血瘀等，若痰瘀上竄腦絡，腦絡不通，發為中風，因而宣通陽氣與溫補陽氣的扶陽法對治療IS至關重要。扶陽單味中藥、扶陽復方中藥和扶陽外治療法治療IS取得一定進展，療效顯著，副作用小，在臨床上擁有廣闊的應用前景。扶陽法治療IS可調控相關信號通路，通過抑制炎癥反應、抑制細胞自噬、抑制鐵死亡、抗氧化應激、抗神經細胞凋亡、促進腦血管新生等作用機制，縮小腦梗死體積積，改善腦缺血再灌注的神經功能缺損，保護缺血區域的腦神經，進而改善IS。盡管在過去幾年中取得了重大進展，但從現有的研究來看，仍可看到扶陽法治療IS的不足之處：（1）運用扶陽外治法治療IS相關作用機制研究相對較少，有很多基礎機制方面問題有待解決。（2）扶陽法治療IS的相關實驗研究規模小，樣本量總體量偏少，缺乏真實性及客觀性。因此，未來以應“扶陽法”為理論基礎，再結合中醫辨證論治、整體觀念進行實驗研究，此外，還應在現有的基礎上進一步深入研究中醫藥中“扶陽法”防治IS的作用機理，并進行大樣本、多中心的協同實驗研究，以期為扶陽法治療IS提供新的理論依據與思路，以發揮祖國醫學扶陽法治療IS的優勢，為IS的治療帶來新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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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