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束光照著（組詩）

李棟

從敦煌到大海

夜行車開往秦嶺

發(fā)車時間遵從統(tǒng)一的路線圖

好在春天來得不算太晚

黃昏時

雨落著落著就停了

桃花開在窗外

如果急切

三十里泥濘都是你的

從敦煌到大海

長安也只是一個小站

榆葉梅

再往前就出省了

風把梅園

安置在界碑之下

這個下午

兩個來歷不明的人

嘗試著

共用一條清澈的溪流

春天始終是美的

花下有湖，湖中有水

拍花的人在低處

如果你此時出發(fā)

背囊里請準備好三日的干糧

假若你要返回

請先問一問晴空下的這枝榆葉梅

當我們說出愛

湖水淡青

岸邊

是誰也采不走的石蘑菇

鵝卵石是舊的

曾經(jīng)與一條河比過棱角

但它失去了那些

往前是連翹

它比蒲公英的童年還要寬兩畝

這時候

泉水正從地下

雀躍著流往高處

小兒無邪

瞇著眼

指認即將錯過宿頭的落日

在那里

玉蘭出岫

恰巧送來兩百歲的檐角

鼓

響鼓不用重槌

靠的是鼓面的強度

以及鼓腔震動產(chǎn)生的彈性

我目睹了一張牛皮被剝下

熟制之后

制成一面鼓的過程

也見過帕子包頭的壯漢

喊聲短促

揮舞鼓槌時汗如雨下

還見過兩軍對壘時的戰(zhàn)鼓

鼓點頻密時

士兵所迸發(fā)的驚人力量

——我也愿意是那樣的一面鼓

一生中多次被擊打

每一槌落下

都像胸腔里憋著一口氣

發(fā)出憤怒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