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遐想（外二首）

今夜，你與所有人坐在一起

看黑白啞劇，匆匆結尾。你顛簸

大口呼吸，以這樣的方式積攢

所需的燃料。你知道，另有一架飛機

在體內航行。你嘗試閉上雙眼，在一片

漆黑的夜里，將發動機、機翼、螺旋槳

一一找到。你鼓起肺部，看見一個

漂浮的氣球，嘗試牽起引線，又再次撲空

你把手放在跳動的胸口，它炙熱

而不愿停歇，巨大的機械齒輪，正攪動

或制造著什么。你對著玻璃窗

說出一陣不可告人的霧，并把手指

短暫地挪到上面，見證螺旋消散的過程

用以推斷它的誕生。在空氣中，你摸到

漆滿金屬花紋的外殼。體內有一架飛機

正回應你。它沿著不定的航線

閃起燈標。有人抬頭往上望，通過

巨大的響聲，來猜測穹隆的體積

有人看著它拉長尾巴，在冷氣旋中消失

如同設下謎題。最終，你允許它

降落在，另一架飛機的輪廓上

綠皮火車

你睡著，好像在用另一雙眼

旁觀自己。漫長的旅途，目的是

測算身體的重量，然后解下等重的雪

在鐵與石的交鳴中，你恍然醒來

如同持續燃燒的火焰，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你看向窗外，并保持這個動作

將影子刻在窗戶上，像是要在抵達之時

找到些什么。車廂嘈雜，把你想要講的話

一句句先行講出，于是你只好將他們

咽下，來維持安靜的凝固。你將指尖

用煙灰熏黃，為了容忍太陽再一次下落

以便看清，羊群和大雁，在荒原上

徙成遙遠的地平線和天際線

半夜，你又一次醒在座椅上

周身疲憊，如同走過，羊群和大雁的路

直到下車以前，你的足跡，都沒有

被自己的腳收回

雨中的街道

烏云越發沉重，如同昨夜

你面對路燈下的影子，有口難言

又一輛車駛過，將清晨冒出的露水

碾回地面，反復確認，縫隙之間是否有

焦渴的植被。走過十字街頭，雨下了起來

你聞到一股鐵銹味，有人在雨中鑄劍

撿起光禿禿的樹枝，想要刺向誰

你站在公交亭，聽著雨聲落在塑料板上

仿佛有一只鳥，在頭頂走過

從十字街離開，天空開始放晴，你脫下

緊貼骨骼的衣服，擰出一片傾瀉之海

你想起酒還未飲完，那杯中的泡沫

在醞釀什么。當風扇開始轉動，水滴

敲擊著地板。你從窗口探出頭去

后知后覺地，出現在一片水洼的倒影里

沙顯彤，2001年生，吉林省吉林市人，香港都會大學2023級創意寫作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作品見于《詩刊》《詩歌月刊》《鴨綠江》《散文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