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話野菜（外一篇）

陳永光

清明節過去才幾天，小區院子里已經桃紅柳綠，生機盎然。去超市買菜，發現香椿也上了架了。回到家，打開手機，看見“準格爾文藝”發表了李哥的《吃苦菜》，我細細品讀了一番。噢，春暖花開了，又快能挖野菜了。此時此刻，不僅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一段往事。

1958年，我五歲時，回到位于郡王旗康巴什鄉烏蘭希里村（今屬鄂爾多斯市康巴什區）的爺爺、娘娘（奶奶）家住了兩年。那兩年，正是共和國歷史上的“三年困難時期”，由于自然災害、“老大哥”逼債以及我們國家自身工作中的失誤等多重因素疊加，老百姓日子過得很苦，全國人民“勒緊褲腰帶”渡難關。這期間，正趕上“大辦食堂”，農民們都吃上了食堂大鍋飯，我也跟上大人們一同去吃，記得當時為了省糧，吃的玉米窩頭、糜子窩頭都摻和著綠綠的苦菜。食堂辦了大約不到一年就散伙了，社員們就又回家吃起了自己的小鍋飯。

那兩年，我常和堂姐、表哥以及村里其他孩子一塊兒去野外挖苦菜、掐沙蔥。野菜大多生長在溝畔的沙坡上，用不了多久，就能挖上滿滿一籮頭，高高興興回家交給娘娘，娘娘總是夸獎我：“光小子也能做營生了。”從那時起，我就認識了苦菜、沙蔥、澤蒙等野菜。一直到后來成家立業了，只要有時間，我就帶著女兒出去挖點兒苦菜，掐點沙蔥。一是可滿足味蕾所需，二是讓孩子也認識認識這些野菜，了解大自然。

在革命戰爭年代和饑荒困難時期，為了彌補糧食短缺，野菜最是功不可沒。

20世紀二三十年代，在井岡山和后來的中央蘇區，紅軍缺衣少食，野菜成了家常便飯。有一首歌謠唱道：“紅米飯那個南瓜湯，挖野菜那個也當糧，毛委員和我們在一起，餐餐味道香，味道香！”這首歌謠反映了當時艱苦的生活和紅軍戰士的革命樂觀主義。那時候，包括毛委員、朱總司令在內的前委及師團領導都帶頭吃野菜。有一次，警衛員給毛委員搞到一碗白米飯，毛委員看到大家都吃紅米飯、野菜湯，就順手把白米飯倒進野菜湯桶內，與大家共享了。有一種叫旗麻的野菜異常的苦，有些干部士兵不愿吃，毛委員帶頭吃，他說：“這菜吃起來確實很苦，但它的政治營養很豐富，大家一起吃，干革命就不怕苦了。”這一語雙關的表達，既是對發揚艱苦奮斗精神的要求，更是對領導干部保持官兵一致思想的強調。

紅軍長征中過草地，為了解決傷病員營養匱乏的問題，不得不殺掉軍馬。警衛員偷偷留了一點兒馬肉，準備給毛主席摻在野菜中煮湯喝。這事讓毛主席知道了，他嚴肅地批評了警衛員，并把馬肉送給了正在患瘧疾的戰士戴天福食用，自己繼續喝他的野菜湯。

1960年是三年困難時期最為艱難的一年。這一年，毛主席連續七個多月沒動過葷，不吃肉，不吃蛋。緊張工作一天，只吃一盤炒馬齒莧（一種野菜）。由于營養不良，嚴重缺乏蛋白質，他和許多干部群眾一樣，也出現了身體浮腫的癥狀。

歷史上晉陜蒙一帶的“走口外”，就是艱難困苦中的無奈選擇。有一首民歌唱道：“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掏苦菜。”可見再苦再難，也沒能難倒頑強的中國老百姓，他們通過挖野菜、吃苦菜來艱難度日。

中國人吃野菜有數千年歷史了，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記載了從西周至春秋500余年的歷史，書中涉及幾十種野菜。說明至少3000年前，我國勞動人民就已經廣泛食用野菜了。中國古代四大名著中，《紅樓夢》《西游記》都有關于吃野菜枸杞頭的記載。宋代詩人陸游喜食薺菜，寫了七言絕句《食薺三首》，留下了“日日思歸飽蕨薇，春來薺美忽忘歸”等佳句。清代大才子、大吃貨袁枚寫了著名的《隨園食單》，其中就包括薺菜、枸杞頭、苜蓿頭、香椿、小蒜頭等幾十種當時流行的野菜。

苦菜是故鄉所生長的野菜中的一個大路品種，為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屬于既可食用又可藥用的野菜，又稱苣荬菜，藥用稱其為“敗醬草”。苦菜性寒，味甘苦；入胃、大腸、肝經。《本草綱目》曰：“敗醬，善排膿破血，故仲景治癰。乃易得之物，而后人不知用，蓋未遇識者耳。”苦菜有清肝明目、清除心火、降低血壓、涼血利濕之功能，常用于治療肝火上炎所致眼疾和心火旺盛導致的心神不寧、失眠多夢，亦可通過平抑肝陽，實現降低血壓。對急性咽炎、急性細菌性痢疾、婦科白帶及產后瘀血腹痛、闌尾炎、吐血、尿血、痔瘡腫痛等癥，也有功效。苦菜含有豐富的胡蘿卜素、維生素C、維生素K、鈣鐵鉀元素，還有膳食纖維、蒲公英甾醇、膽堿等成分。經常食用，可防治貧血，可疏肝利膽，保護腸胃，增強人體免疫力。苦菜中含有一種叫做苦味甙的物質，據說還有抗癌作用。

時過境遷，且行且遠，流年歲月，物是人非。時代變了，以苦菜為代表的野菜人們卻總是忘記不了，總想再品味那獨特的味道。這不是因為吃不飽，穿不暖，溫飽問題多年前就已解決了。人們所以青睞這些野菜，是因為它們有著豐富的營養和誘人的口味。苦菜、沙蔥、蒲公英、榆錢、馬齒莧富含人體所需的多種營養成分，甚至人工種植的蔬菜都不可與其媲美，因而成為了“舌尖上的美味”。蒙古族牧民喜歡吃一種叫“焮麻”的植物葉子。蒙語稱其為“哈拉海”，俗名“咬人草”，用手摸一摸就似馬蜂蟄了的感覺，讓人疼痛難忍。他們做的“哈拉海燴土豆”味道很獨特，最適合就著莜面吃。誰能想到讓人懼怕的“咬人草”，做成菜肴味道盡然美妙無比。

今天，吃野菜已經成為一種時尚，成為一種健康的生活方式。野菜不僅千家萬戶在吃，甚至登上了大雅之堂。本地區酒店提供的“杏仁拌苦菜”“沙蔥拌土豆泥”“地皮菜炒土雞蛋”等都很受人們歡迎，雖不名貴，也可稱作是珍饈佳肴。

在塞外鄂爾多斯，可食用的野菜很多，主要有：苦菜、沙蔥、地皮菜、澤蒙、蒲公英、榆錢、地膚苗（禿掃兒）、馬齒莧、薄荷、地梢瓜（沙奶奶）、刺兒菜（小薊）、豬毛菜（沙蓬）、野莧菜（千谷穗、老來白）、茵陳、枸杞頭、益母草（白龍床菜、紅龍床菜）、薤白、車前草、艾草、苜蓿等，不下幾十種。有些品種的野菜加工早已形成產業化生產，如苦菜、沙蔥等，產品已經輻射到全國各地。

吃野菜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認識的野菜千萬不可采挖食用，以免發生食物中毒。某些特殊體質的人也不適合食用野菜，盡量避免對身體產生某些負面影響。

當年吃野菜是充饑、果腹，是為了保命；如今吃野菜是品味、享受，是為了保健。當春風拂面、春暖花開之際，大自然饋贈予我們野菜美食的時候到了。人間煙火氣，最暖凡人心，一種清新之感會油然而生，人們不僅驚嘆：生活的滋味盡然如此美妙絕倫！

泥塘里的放豬娃

很多人都知道放羊娃，放牛娃，估計沒幾個人知道放豬娃，我就是曾經的放豬娃……

小時候都窮，要是把豬圈起來喂，就得出去挖豬菜，那時豬吃的是純綠色的野菜，就是現在有錢人桌上最珍貴的那道菜。糧食，人都不夠吃，于是足智多謀的家長想出個好辦法，讓娃娃們去放豬，放豬主要是看著豬別進人家地里就行，我和姐姐還有弟弟就成了放豬娃，我們那時估計就是五六七歲吧，我們仨一個比一個大一歲，還沒到上學的年齡，小時候家鄉的風景很美，我的家鄉地處毛烏素沙漠邊緣，四周都是沙漠，見到最多的綠植是沙蒿，現在人說過敏源是沙蒿，可我小時候在沙蒿林長大卻從沒過敏，現在離開老家二十多年了，過敏卻一年比一年嚴重。我家的東邊是一片草原，水草肥美，野花遍地，現在還能想起躺在草原上聞那種新鮮的青草味兒，還有泥土的清香……有一種叫“人來瘋”的鳥，尖叫著時而飛起，時而落下，每當飛過頭頂時，感覺很想啄你一下似的。現在這里都開墾為耕地了，也就是幾百畝吧，但那時候感覺好大啊，一望無際，草原的中間還有一條小河，一遇大雨河里被沖得翻著白肚皮的魚到處亂跳，隨手就能抓到，那時候放豬走時手里都提個小筐，為豬挖菜，隨手抓的魚也是放在豬草筐里，門前的沙坡下是一個小水灣，水清澈見底，一半是沙漠，一半是草原，玩的時候溜著沙梁就能溜到水里，水也不深，剛過膝蓋，我們一般是中午吃完飯才把豬趕出來，中午沙梁都熱得發燙，豬熱得飛也似的往水里跑，我們仨鞋也不穿，光腳丫子被燙得跟著豬一起跑，人和豬都泡在這個水灣里，清澈的水塘一下變得混濁了，豬是一個勁的在淺水處翻滾，把水草都穴起，吃下面的水草根，豬滾過的地方我們就圈成一個個小水池，做成抓魚的陷阱，那個水灣里水淺，魚也好抓，小一點用手就能抓住，大的用筐撈或者是趕到圈起的小水池里把水放完就抓住了，要是手抓不住的整個身子爬下壓，魚又光又滑，有時候撲騰幾次都壓不住，人都滾成泥棒……每次收工回家總在豬草中奔噠著幾條魚，那時雖然魚多，但人們好像不太感興趣，沒有人去撈，只有我們這一類閑的沒事兒的小屁孩兒才去抓幾條。老媽做的魚湯是絕世美味，只記得老媽就是白水里加咸鹽和花椒，做好后放點蔥花，就是一碗精美的魚湯，現在的大廚也絕對做不出那樣鮮美的味道。

玩累了頭枕在沙上，腳泡到水里就睡著了，豬也是吃一會兒累了在它翻過的淤泥里睡。那時好像只放三只豬，一只大的兩只小的，天熱時最好放，人和豬都在水塘里，每到太陽快落山時，豬不在水里待了，豬和羊不一樣，它要跑開就喊不住，每次都得跑到豬前面用棍子敲或者是把豬頭抱住直接推過去，人罵人說豬頭，也許就是因為豬又笨又拗的原因吧。

有時睡過頭了把豬丟了，當時最怕進別人家的地里，豬進地里首先吃的是山藥，這就得招來一頓罵，于是幾個人瘋也似的找，找豬的訣竅就是追蹤，草皮灘上一般踩不出蹤，就尋找那種草原上沒有草的小沙灘，因為豬剛從水里出來，蹤上都有水印，所以很快就能發現它向哪個方向走了，然后飛奔著去找……

那時種地怕牲口吃都是用墻圍起來的，因為都是沙地，往起壘墻真是一個大工程，那工程也快趕上秦始皇修萬里長城了，有的地方沙土帶泥的能直接壘，沒泥的地方一層沙鋪一層沙蒿，墻都是一人高，綿延幾十里，一般壘墻都是下完雨才能干，那時還是大集體，干啥都是所有的人一起出動，場面浩大，有說有笑，好不熱鬧，雖然干著體力活兒，連飯都吃不飽，但人們在休息的時候還不忘調侃打鬧，人們臉上永遠都掛著一副燦爛的笑，不像現在的人不管老的還是小的，只要休息了就趕快躺下，翻弄一下手機，像過去吸大煙的料子鬼一樣，死迷塌性眼的，沒有一點活力，手機，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空間距離，卻漠視了人與人之間情感的距離，小孩們聚到一起，都是各玩各的手機，再也見不到田間地頭追逐嬉戲的場景了。就像寫作一樣，過去都是手寫，每個字每一個筆畫都傾注了創作者的心血與情感，現在用電腦雖然比手寫快捷和方便了許多，但卻失去了靈魂，永遠找不回那種嘔心瀝血的感覺。

豬雖然笨但也知道圍 墻里有好吃的，翻山越嶺也要去找，它要是看到墻低的地方就用嘴“穴”開一道溝，直奔土豆地里大肆翻滾，大快朵頤……這一進去老媽不但要被村長批評還要給修被豬破壞的墻，老媽回來自然連鎖反應來罵我們……那時有多怕父母罵，現在就有多希望能再聽聽父母的罵，可在有生之年想聽聽父母的罵都成了奢望，人，有時候就是這么賤，失去的，永遠是最寶貴的！

到了上學的年齡，也就告別了我那與豬為伴的浪漫的童年，喜歡那種和豬一樣滾成泥棒的生活，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還想去放豬……躺在草原上看白云在不停地變換著模樣，天是藍的，草是綠的，水是清的，人是單純而又善良的，雖然窮，但有爹媽的關愛，有兄弟姐妹的陪伴，吃糠咽菜都覺得幸福……

——選自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