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佩醒
摘 要:新媒體環境下,權力以更加隱蔽的方式規訓著個體,個體的能動性被削弱,各種問題日益凸顯。因此,本文通過探討新媒體平臺中的個體規訓與價值引領,梳理社交媒體平臺中的內容創作和傳播現象,揭示了新媒體平臺對個體自我觀念的影響,以及內容生產者與用戶之間的互動模式和規律,分析如何通過網絡來實施個體行為引導,旨在為新媒體的發展和管理提供參考和建議。
關鍵詞:全景敞視主義;大數據;新媒體平臺;主流媒體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24)06-0032-04
在新媒體時代,信息的傳播和接收方式都發生了變化,微博、微信等新媒體平臺已經成為現代社會信息交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些平臺以其互動性、即時性和個性化等特征,改變了人們獲取信息和表達觀點的方式。然而,技術的進步也帶來了一系列關于權力、隱私以及信息真實性的爭議。新媒體平臺的信息傳播往往帶有一定的主觀性,部分信息發布者只向外界展示他們希望被看到的一面,導致信息具有片面性和不完整性。而人們在接收這些信息時,也會受到自身的認知和情緒的影響,從而形成對信息的誤解或誤判。在新媒體平臺,每個人的言行都可能受到他人的評判,因此,人們會產生一種自我規訓的心理效應。此類現象與全景敞視主義中的權力機制不謀而合,即個體受到的“監視”會不斷地塑造和影響著他們對世界的認知。因此,在日新月異的新媒體環境中,我們既要充分利用科技進步帶來的機遇,又要警惕虛假幻象與潛在的規訓。
一、新媒體平臺:“看與被看”的二元統一體機制
(一)新媒體規訓下的虛假幻象
1924年,貝拉·巴拉茲在其著作《視覺的人》中,提出了“視覺的人”的概念[1]。他認為,在原始文明時代,人類主要通過“觀看”獲得信息,到了印刷時代,人類主要以印刷文字為媒介,各種各樣的經驗經過符號化得以表現和傳達。為了解讀這種符號化的經驗,補充這種經驗的文化隨之發展。而影像技術的發展和進步,再次把受眾引向視覺文化的方向。如貝拉·巴拉茲所說,在20世紀“看的精神”復活了。“看”改變了人們的思維方式和獲取經驗的方式。但是,隨著大眾傳媒的發展和市場的運作,“視覺形象”成為了消費的對象,逐漸商業化。受眾在“被看”的自我意識中,形成了模式化、規范化的話語方式,這是一種道德上的訴求以及對個體欲望的潛抑,“被看”帶來了道德層面的自我意識。一方面,碎片化、視覺化、娛樂化的傳播內容,使媒體遵循社會的需求,滿足受眾“看”的本能欲望;另一方面,受眾作為“被看者”又對自身的思想和行為時刻保持警惕,欲望隨時被壓抑、轉移或規訓。
當消費主導了社會運轉,事物被標簽化,成為了被消費的對象,由此構成了物化社會。在物化的社會中,部分個體沉醉于物質的豐富,迷失在虛擬的象征符號中,與他人之間的關系逐漸淡漠[2]。他們更看重事物的象征價值和消費行為本身所帶來的快樂,控制其行為的不再是具體的事物,而是“消費”意識,同時,媒介的快速發展也加劇了他們被無數符號包圍的局面。在媒體日漸加強的規訓下,人們自主選擇的能力被削弱,成為符號消費的機器。因此,現代社會中的個體處于一個受影視、廣告等媒介影響較大的環境,是一種由權力構建的真實幻象。
(二)權力流動:“看與被看”的身份轉換
在圓形監獄中,獄警在中心望塔上能夠觀察到囚犯,而囚犯無法知道獄警是否在監督自己,二者之間“看與被看”的關系是固定的。在現代全景敞視的網絡平臺中,用戶處于“觀看”的位置,隱蔽地進行選擇、評判,“監視”成為了一種廣泛而隱蔽的空間治理方式和主體規訓路徑。隨著移動社交媒體時代的到來,越來越多的用戶在網絡中主動暴露自己的生活,并希望得到他人的認可和廣泛地傳播,這也催生了大量的網絡社交平臺、直播平臺、自媒體等。但是,人們在向他人展示生活和工作時,有時獲得的不僅有認同,還有負面信息。比如,容貌、衣著甚至某些細微的動作都會招致指責甚至謾罵,這些來自他者的眼光和評判,最終會形成強大的“規則”,將每一個展示自己的人束縛其中。因此,內容生產者與受眾之間產生了一種強大的權利關系,但這一關系并不是恒定的,二者會在不同的空間里發生身份轉換。每個個體不斷地在“看”和“被看”之間變換,他們是原創內容生產者,亦能在下一刻成為他人內容的觀察者。隨著數字化進程加快,現實與虛擬的界限變得更加模糊,社交媒體行為也不再是一種個人的展示行為,而是被市場形成的消費文化和權力所控制。
二、個體規訓在新媒體平臺中的投射
(一)新媒體平臺的權力運作與自我規訓
以微信、微博、抖音等新媒體平臺為代表的傳播媒介快速興起,為人們的社交提供了一個更加自由開放的平臺。在此類社交平臺上,人們分享各自的生活,也觀察著他人的生活。這些平臺構建了一張巨大的“網”,籠罩在人們的現實生活之上。借助新媒體平臺,人們會發表觀點、分享生活、討論時事,不僅觀察他人,也通過他人的生活、形象來凝視自我,完成自我的規訓。總的來說,“觀看者”通過觀看他人來審視自我,完成對自身的價值構建;“被觀看者”通過他人的凝視來不斷規范自己的言行,甚至為了流量和利益迎合他人的喜好,形成了被規訓的個人形象。
比如,微信是新媒體時代重要的交流平臺之一,它連接了虛擬和現實社會,使得發布動態、點贊、轉發等不再是簡單的個人行為,其背后潛藏著深層文化、心理動機,能夠對現實中的人際交往產生影響。微信“朋友圈”是一個“半開放”平臺,發布動態的主體能夠看到每一條動態被點贊和評論的情況,同時,閱讀者和點贊者也能注意到共同好友的評論和點贊行為。在這種半透明的環境中,個人在網絡中的行為與法律法規的限制、道德的規范、社會的接受度、人際交往的互動都有著緊密的聯系。因為害怕他人眼光的評判,在朋友圈會謹慎發表意見,以保持良好形象;在評論、點贊“視頻號”內容時會有所顧忌,不再僅僅依據個人喜好,也會考慮到是否符合個人身份。因此,以社交屬性為主導的新媒體平臺在一定程度上重新定義了人與人之間的連結關系,個體被賦予了觀察其他個體的權力,并在自我馴化后展示出包裝后的內容。
(二)大數據技術中的權力控制與失衡
如尼爾·波斯曼在《技術壟斷:文化向技術投降》中所言:“所有技術都既是恩賜,又是包袱,不是非此即彼的結果,而是利弊同在的產物。”[3]雖然技術在不斷向前發展,但其本質仍然是人的邏輯運算。權力的運行和價值的導向在大數據技術的發展中逐漸重塑了傳統媒體的價值標準。
首先,算法推薦成為一種隱蔽的規訓方式。算法本身并沒有價值觀,但是運作算法的人具有價值取向,算法隱含著運作者的價值引導。權力通過知識話語,以一種隱蔽的方式影響人的心理。網絡平臺會收集用戶數據,用大數據算法計算用戶的喜愛偏好,實現對用戶的規訓。例如,當用戶使用淘寶或抖音時,面對的內容并不僅有由自己主動選擇的,也有平臺結合瀏覽頁面和視頻觀看習慣,對其進行個人畫像后精準推送的。因此,購物平臺知道用戶喜歡什么款式的衣服,短視頻平臺知道用戶喜歡什么類型的短視頻,視頻平臺知道用戶喜歡看什么劇,外賣平臺知道用戶喜歡什么口味的飯菜,瀏覽器知道用戶喜歡看什么樣的新聞,這些信息幾乎囊括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更嚴重的是,部分平臺通過大數據掌握用戶個人信息和偏好,引導用戶控制輿論走向,制造虛假新聞,滋生出種種亂象。因此,在這樣的空間里,用戶不能過度依賴媒介,而是要增強辨別信息的意識,正確地認識媒介,合理使用新技術。
其次,算法技術可能導致權力的失衡。如今,算法推薦技術被廣泛應用于網絡平臺,已成為各大新媒體平臺的“標配”,滿足了用戶的個性化、多元化需求。但它也會反作用于用戶的認知和眼界,容易使他們陷入信息繭房的封閉環境中,處于被控制、被規訓的弱勢地位[4]。在用戶與網絡平臺不對等的權力關系之中,用戶不知道自己的隱私是在何時被窺探的,而網絡平臺掌握著主導權,監視著用戶的動態,網絡用戶如同“囚犯”被平臺徹底地觀察,個體被規訓為平臺盈利的工具。由此,形成了新型的“圓形監獄”,網絡平臺成為監獄中的“望臺”,對用戶的規訓與用戶的個性發展共同構成了平臺中的兩個相互矛盾又相輔相成的方面,共存于網絡空間。
三、新型主流媒體的價值引領
(一)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價值導向
當今社會,新媒體是傳播意識形態的重要工具。信息技術的更新迭代使信息的傳播產生了多元化的樣態,但也弱化了主流意識形態在網絡環境中的引導力。互聯網中的價值引領關乎未來網絡空間的價值取向,影響著安全清朗的網絡空間構建。從信息傳播的角度看,新媒體平臺使用戶從缺少話語權轉變為主動交互,不斷增強與社會的聯系以及互動,傳播格局逐漸呈現出多元化趨勢。從傳播主體看,新媒體技術使人人都能成為媒體,多元化的主體傳播著各種信息和觀點,導致傳統主流媒體的話語權受到沖擊。從用戶角度看,碎片化的閱讀習慣使得新媒體成為他們獲取信息的主要來源,而在新媒體的大量信息流中正確辨別信息則比較困難。
在當前的網絡環境中,新型主流媒體運用互聯網贏得話語權至關重要。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我們必須把意識形態工作的領導權、管理權、話語權牢牢掌握在手中,任何時候都不能旁落,否則就要犯無可挽回的歷史性錯誤。”[5]因此,新型主流媒體要增強把關意識,依托主流媒體的公信力和新媒體技術,正確引領輿論方向。自2018年以來,相關部門陸續在微信、微博、抖音等平臺開設官方賬號。借助新媒體的力量,政務宣傳工作迎來了新局面,一批擁有數百萬粉絲、廣泛影響力和服務人民的官方政務賬號應運而生。“互聯網+政務”的政務新媒體不僅能夠傳播信息、引導輿論、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也借助網絡平臺的交互性廣泛地收集民意,為人民服務。
(二)構建規訓與引導相平衡的新媒體空間
在“后真相時代”,以新媒體為導向的傳播秩序愈發受到外部因素的影響,這對傳播主體提出了更大的考驗[6]。新媒體環境中存在著虛假宣傳、惡意營銷、過度娛樂等問題,因此,需要借助規范性的手段保證網絡空間有序運行。當前,網絡成為權力運作的新空間和意識形態傳播的新陣地。一方面,虛擬世界的隱蔽性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用戶的抵抗心理。網絡用戶沒有意識到自己被規則馴服,將平臺的規則內化為了自己的習慣。另一方面,通過現代技術,社交媒體將虛擬與現實結合。網絡平臺使人人都成為媒體,能夠發表觀點看法,各種思想互相碰撞,在網絡平臺的催生和發酵下隨時可能引爆一個熱點,滋生沖突和矛盾,比如網暴和造謠事件。基于這一現象,新媒體平臺逐漸重視網絡空間治理。2022年3月,微博發布聲明表示,為了遏制不實消息的傳播,將在部分微博下顯示評論者的IP屬地;同年4月28日,微博全面開放IP屬地功能,用戶的個人主頁以及各條微博下的評論內容都會顯示IP屬地,具體到各個省份。小紅書、知乎等新媒體平臺也陸續上線了IP屬地功能。顯示IP屬地雖然不能徹底解決這類問題,但能增加網暴和謠言傳播的成本,起到一定的約束作用。這使得網絡空間更加透明,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的聯系愈發緊密,對個人的約束更加有力,從這一角度來說,規訓有著重要的價值。
我國主流媒體有著強大的社會影響力,在關鍵時刻和重大事件中能夠引領社會輿論。新型主流媒體在傳統主流媒體的理念基礎上增加新的媒體形態,對傳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具有重要的作用。新型主流媒體相對于傳統主流媒體,在引導方式中作出了創新和改善,通過將通俗易懂的語言與便于理解的圖文相結合,采用更加平易近人、生動有趣的話語風格和“短平快”的形式,將主流價值觀與時代精神相結合。在提升傳播效果的同時,也增強了主流媒體的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唱響了主旋律之歌。
(三)注重規訓的兩面性與個性自由
我們在肯定規訓理論能在復雜的社會群體中帶來安定和效率的同時,也要對其產生的影響進行反思。應意識到規訓具有兩面性:一方面,相比于傳統媒體,互聯網中誕生的新媒體激發了用戶的信息生產能力,滿足了人們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同樣,依靠技術強化的規訓能力,能夠使社會的運作更加規范和高效。另一方面,新媒體中冗雜的信息和強大的算法推薦,讓用戶被禁錮在龐大的圓形監獄中而不自知。
對于用戶來說,在網絡平臺中其言論受到各方關注,所以在被注視下他們便會對自己的行為進行自我審查、自我規訓和自我征服,這種心理作用會對其行為產生一定影響。對于網絡平臺來說,要積極傳播正能量,弘揚主旋律,承擔起營造積極健康的網絡空間的責任。新型主流媒體在新媒體平臺及時發布權威公告,積極在互動區答疑解惑,能夠對輿論走向起到正向引導作用。總而言之,我們應關注網絡平臺環境中個人的主體意識和個性,網絡平臺要把握好規訓引導與個性發展的動態平衡。
四、結 語
新媒體時代,規訓的形式發生了變化,但規訓本身并沒有消失,而是變得更加隱蔽與難以察覺。當規訓以一種積極的、溫和的態度出現時,我們應當反思和意識到外在的權利機制已經內化為個體內在自我認同的一部分。因此,需要完善的法律法規和更高的道德倫理規范約束,也要注重個人的主觀能動性,強化“以人為本”的理念。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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