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星那么多，我是哪一顆

劉傳旺

從我兒時起，但凡去田地里干活兒，我都是由姐姐領著。許多時候，姐姐對我都是連哄帶夸地用盡好聽的語言，然后換來我繼續做些農活兒。不然，我可能又跑一邊玩去了！

一個下午，些許云彩在天空飄蕩。母親說今天不熱，讓我們去西地里去摘棉花。

跟在姐姐后頭，我邊走邊玩耍，一會兒撿起一個小瓦片當作飛鏢投向一棵小樹，一會兒吹著口哨跑過一個小土坡。路過一個小水溝，我會讓姐姐看我能不能雙腳跳過去……姐姐有時候會喊我快點兒走，一會兒又讓我慢著點兒，當然更多的是夸我很厲害！

拾棉花，是我們本地農人干得最多的活兒。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們本地大力發展經濟作物，縣委縣政府就選擇了發展棉花這一產業。曾經連續兩年，我們縣成為全國售賣皮棉超百萬擔的明星縣。

可是，對于我來說，拾棉花卻成了我永遠的印記。因為拾棉花總是讓人燥熱得難受！

秋后的日子正是拾棉花的時節，父親把棉花棵都從地里拔出來拉到家里庭院周圍或者附近的場地—為的是騰出田地種小麥。棉花在太陽的天天照射下，次第開放，我們總是隔幾天就得去拾一遍。母親忙不過來，于是，在我不去上學的空隙，母親總是讓姐姐帶我去拾棉花。

我一邊唱著歌，一邊摘棉花；或者做一個高級快速的動作，看看我有怎樣的摘棉花的蓋世神功。可摘了一會兒我就不行了，渾身癢癢，站立田邊，皺著眉頭看太陽。太陽不太刺眼睛，可還是讓我燥熱。

“姐，太熱了！”

“沒事，弟弟！你喝點兒水—弟弟干得不少，還是兩人干活兒多。”

姐姐的話讓我很受用。

我也不是光好玩兒，磨蹭了一會兒，就再拾起棉花來。可是，力氣越來越乏，原來的勁頭漸漸消失了，干活兒就慢吞吞的了。

“姐，什么時候回去啊？”

“天還早，再干一會兒吧！”

“唉，我真的沒勁兒了！”

“今天要是拾不完，明天還得來，不如今天多拾點兒—弟弟，你最聰明了，你說是不？”

姐姐領我干活兒時很少直截了當地批評或斥責我，她總是以一個姐姐的極盡溫柔和智慧勸勉這個不知世事的弟弟！

但是，我上學成績好，因此常常受表揚。有時候下地干活兒，我就常常夸夸其談起來。姐姐就時常笑嘻嘻地聽我吹牛。

有時，我一身破衣泥土，斜逆著身子，望著遠方出神！

天空遼遠，萬物清濁；巍巍長城，云月關山；歷史浩渺，時空倒懸……我所聽說過的、看到過的、學習過的歷史故事中的帝王將相和英雄人物一幕幕如畫面般映過我的視野，涌進我的胸膛……于是，我的胸襟壯闊起來，心中波瀾起伏，一種時空的蒼涼感彌漫開來！在歷史的天空，我將走向何方……

“姐，我一定要在歷史上留下我的名字！”

姐姐一邊摘著棉花，一邊看著我，笑而不言！

“我想，天上一定有一顆星星是屬于我的！我至少得成為歷史天空上的一顆星！”

我還是抿著嘴笑著，但神往而堅定！

我回頭看姐姐，我突然發現姐姐的眼睛里充滿了一種驚奇和贊許！

……

哪個少年沒有夢，哪個青春不豪言！一倏三十年，如今，我問自己，天上星星那么多，哪一顆是屬于我？

每當如此，又不免唏噓不已，不知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