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本博司:時間的海,記憶的光

松三

日本攝影家杉本博司鏡頭下的“海景”系列，是讓人過目難忘的作品。

清一色的黑白灰色調，影像上部分是天空，下部分是海水，一條地平線將天空與海水一分為二。有時候，畫面清晰到海平面的波紋都肉眼可見;有時候，海面泛起極亮的光，變成一面鏡子;有時候，畫面模糊到地平線也隨之消失，只剩一團由淺灰向深灰過渡的水霧——這樣的時刻，你能感受到水汽彌漫、海水升騰，那是孤獨、寂靜卻又帶著美妙的瞬間。

“海景”系列令人著迷，雖然我們常常不知道為什么——它們看上去是如此相近，畫面上只是天空、光線、海水及空氣。

“海景”系列的拍攝時間長達40年。靈感源于藝術家幼時在海邊度假的體驗——乘坐的火車要經過一條長長的隧道，幽暗的隧道盡頭，只有一片海天一色的海平面。

杉本博司曾說過：“每次看海，都會有一種平靜的安全感，仿佛拜訪了我的祖屋?！?與此同時，杉本博司發現，記憶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你不會記得昨天發生了什么，但是你卻可以清晰地回憶起童年的瞬間……”

隧道盡頭的這個瞬間，接近于藝術家本人記憶中的永恒時刻，很多年以后，它觸發了“海景”系列的誕生。這也是“海景”系列令人動容之處，水霧迷漫里，包裹的是人類內心深處那些永不忘卻的記憶畫面，以及經由水向生命本源的探尋。

“時間，這就是我要表達的概念，也是我全部作品的基本構思?！?/p>

“海景”系列每一幅作品的曝光時間都在24小時左右，恰好把一天一夜壓縮進一個瞬間，這和用鏡頭捕捉瞬間的原理背道而馳。無獨有偶，“劇院”系列以一部電影時長為曝光時間——在一座座劇院中，架起照相機對準銀幕，然后放映一部電影。電影結束后，幕布因長時間曝光呈現出一片明亮的白，將黑暗中影院的角角落落展露得清晰可見。“劇院”系列的靈感來自東方禪學中的“空”——一切的虛空都被各種各樣繁復的意義包裹著，這或許就是人生的寫照。

在一切人、事、物中，只有時間的流動永恒不變。杉本博司試圖用“時間的僵化”幻化出永恒。

杉本博司于1948年出生于日本東京。2007年，杉本博司的“海景”系列（Black Sea， Ozuluce，Yellow Sea，Cheju）在紐約拍出188.8萬美元的高價，至今仍是亞洲攝影的拍賣之最。

在長達50多年的創作中，杉本博司常年往返于東京和紐約兩地，用簡單、一致的場景畫面，探索看似一目了然實質卻意味深長的觀念主題，被譽為“觀念攝影的第一人”“最后的現代主義者”“哲學攝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