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興武



摘?要:中國的勞動力遷移存在“流入而留不下”的問題。在數字經濟蓬勃發展的背景下,探究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與流動人口居留決策的關系對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有重要價值。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合成數字經濟綜合發展指數,并與中國流動人口動態監測調查(CMDS)數據相匹配,基于Probit模型系統考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對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的影響及機制。結果顯示,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有顯著的擠出效應。異質性分析發現,數字經濟發展對永久居留意愿的影響在不同流動人口群體和不同城市區位間存在明顯差異。傳導機制分析發現,數字經濟的發展通過降低流動人口社會融合來擠出其永久居留意愿。研究結論有助于從社會融合視角驗證數字經濟對流動人口居留意愿的影響,為推動流動人口市民化提供理論依據。
關鍵詞關鍵詞:數字經濟;流動人口居留意愿;社會融合;新型城鎮化
中圖分類號中圖分類號:F49;F249.2
文獻標識碼:A
DOIdoi:10.3969/j.issn.1672-2272.202402024
英文標題Digital Economy, Social Integration and Migrants Settlement Intention
Ju Xingwu
(Party School of Jinhua Municipal Committee of C.P.C,Jinhua 321000,China)
英文摘要Abstract:Chinas labor migration suffers from the problem of “inflow but not retention”. In the context of the booming development of digital economy, it is valuable to explor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level of urban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and the residence decision of migrant population in order to promote the new urbanization centered on human beings. The comprehensive development index of digital economy is synthesized using principal component analysis and matched with the data of National Migrant Population Dynamic Surveillance (CMDS) to systematically investigate the impact of the level of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on the migrant populations intention to reside permanently and its mechanism of action based on the Probit model. The results show that urban digital economic development has a significant crowding-out effect on the mobile populations willingness to stay permanently.
Heterogeneity analysis found that the impact of digital economic development on the willingness to reside permanently varies significantly among different mobile population groups and different urban locations. The analysis of transmission mechanism finds that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economy crowds out the permanent residence intention of the migrant population by reducing their social integration. The above findings help to verify the impac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on the willingness to stay of the migrant popul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integration, and provide a theoretical basis for the promotion of migrant population democratization.
英文關鍵詞Key Words:Digital Economy; Migrants Settlement Intention;Social Integration; New Type of Urbanization
0?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要“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加快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中國的流動人口規模約為3.8億,約占人口總數的26%。然而,中國流動人口動態監測調查(CMDS)數據顯示,僅有30%左右的流動人口愿意在城市定居,大量的流動人口保持著“候鳥型”“青出老回”的遷移模式,這種“流入而留不下”的困境制約著我國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進程。與此同時,伴隨著數字基礎設施和數字技術的蓬勃發展,2023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超過50萬億元,占GDP比重提高到41.5%,高速發展的數字經濟逐漸成為推動城市高質量發展的新引擎。因此,在“數字中國”的建設背景下,城市數字經濟的快速推進對流動人口定居城市的影響成為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流動人口的居留意愿作為連接行為與結果的決策,很大程度上預測了定居行為的發生,是具有中國特色的勞動力遷移模式的重要特征。本文因此擬研究3個問題:數字經濟對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有何影響?面對不同的個體稟賦、流動特征、區位特征,該影響有何異質性?城市數字經濟發展通過何種渠道影響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對于這3個問題的回應,可以為政府發展數字經濟、加快流動人口市民化進程提供實證證據和政策參考,對于優化城市人口和空間結構、實現勞動力資源的合理有效配置也有重要意義。
本文力圖在以下幾個方面有所貢獻:第一,研究內容上,關注到流動人口“流入而留不下”的困境,豐富了流動人口留居意愿的相關研究,拓展了數字化背景下勞動力遷移的后半篇文章。第二,指標構建上,構建城市數字經濟評價指標體系,采用主成分分析法測算城市數字經濟指數,試圖以多維度多視角刻畫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第三,政策啟示上,深入探究數字經濟影響流動人口的個體、區域異質性及影響機制,為更好地促進流動人口市民化提供理論及實證證據,對推動高質量的新型城鎮化也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1?文獻綜述
本研究與3類文獻密切相關:一是與數字經濟或數字金融有關的研究,主要分為宏觀主體和微觀個體兩個視角。數字經濟對宏觀主體的影響主要表現在城市創新創業[1]、區域差距[2]、城市高質量發展[3]、社會分工[4]、產業結構[5]等方面;而數字經濟對微觀個體或家庭的影響則主要聚焦于收入支出[6]、家庭風險[7]、家庭分工[8]等方面。
二是關于流動人口居留意愿影響因素的研究,從個體或家庭層面的研究發現,性別、學歷、年齡、婚姻、就業等的個體特征和流動范圍、流動時間等的流動特征[9]顯著影響流動人口居留意愿;從城市層面來看,包括公共服務、房價房租、收入水平等的區域特征[10]也對流動人口居留意愿有著顯著影響。
三是數字經濟對勞動力遷移的探討。由于中國的戶籍制度,勞動力遷移存在流動和居留的兩個階段,且流入到城市的勞動力未必愿意在流入城市定居[11]。現有文獻主要從數字經濟對勞動力流動和居留兩方面的影響展開:第一是分析數字經濟對勞動力流動的影響,研究發現,城市數字經濟或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通過提供就業機會和勞動力的收入預期來吸引其流入[12]。第二是關于數字經濟與流動人口居留關系的文獻,現有研究主要是基于數字普惠金融的視角研究其對農民工長期居留意愿的影響,方觀富和高天天[13]的研究發現數字普惠金融可以顯著提高農民工的長期居留意愿,曹靜等[14]的研究基于人力資本異質性的視角也得到了類似的結論。張國勝和李文靜[15]將寬帶中國戰略視為準自然實驗,使用隊列雙重差分模型研究發現,數字經濟發展顯著降低了農業轉移人口的永久遷移意愿。
綜上可見,已有研究有以下幾個特點:第一,中國的勞動力遷移存在著“流入”和“留居”兩個階段,然而鮮有文獻關注數字經濟如何影響勞動力流入城市后的“后半程”(留居意愿)。第二,現有文獻主要從數字普惠金融視角來探究數字經濟與流動人口居留意愿的關系,事實上,數字金融僅是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在金融行業的表現,很難全面反映數字經濟的特征內涵。第三,相關研究主要關注的樣本是農業轉移人口,然而非農戶籍的流動人口占流動人口總規模超過30%。鑒于此,本文構建城市層面的數字經濟評價指標體系,采用主成分分析法測算城市數字經濟指數,將其與CMDS數據相匹配,實證檢驗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流動人口留居意愿的影響效應,進一步考察其影響機制和異質性。
2?實證方法與數據來源
2.1?計量模型設定
首先針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與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之間關系構建如下的基準模型:
Settlementijt=α0+α1Digeijt-1+α2Xijt+λjt+εijt(1)
式中,被解釋變量Settlementijt為二元虛擬變量,若t年流動人口i在流入城市j中具有定居意愿,其值為1,否則為0。Digeijt-1為核心解釋變量,代表流動人口i所在城市在(t-1)年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Xijt表示本文選取的一系列控制變量,包括個人及家庭層面和城市層面的特征變量,其中城市層面的控制變量同樣以(t-1)期的形式進入模型。εijt為隨機擾動項,此外,本文借鑒周穎剛[16]的研究,在模型中納入了年份和省份固定效應,記為λjt。在式(1)中,α1是目標關注系數,代表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比對流動人口永久留居意愿的線性影響。
隨后,為驗證數字經濟發展與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是否存在非線性關系,在式(1)的基礎上,加入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平方項進行回歸,見下式(2)。
Settlementijt=α0+α1Digeijt-1+α3Dige2ijt-1+α2Xijt+λjt+εijt(2)
進一步地,本文探究數字經濟發展影響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變動的影響機制,構建模型(3),如式(3)所示:
intergrateijt=β0+β1Digeijt-1+β2Xijt+λjt+εijt(3)
式(3)中,intergrateijt表示t年流動人口i對流入城市j的社會融入度。模型中其余變量的含義與模型(1)中設定一致。其中β1是主要關注的系數,代表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對流動人口社會融入度的影響效應。
2.2?變量測度與說明
2.2.1?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的測度
流動人口居留意愿是我國改革開放以來勞動力遷移這一研究領域的重要課題,對于全面準確了解我國人口遷移流向、制約因素等皆有所裨益。迄今為止,關于流動人口在流入城市定居意愿的相關數據大多通過問卷調查獲得,針對不同的研究主題和研究視角,學者們也采用了不同的測度方式來衡量流動人口的居留意愿,比如是否愿意放棄在流出地的土地、是否愿意在流入城市購置自住房產、是否愿意獲得流入地戶口等。本文使用了2017-2018年國家衛健委實施的CMDS數據作為流動人口數據來源,根據問卷中被訪者對“是否計劃繼續留在本地?”“若繼續留在本地,計劃居留多久?”兩個問題的回答構建指標,以衡量流動人口的永久居留意愿,虛擬變量的賦值規則見表1。
2.2.2?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測度
現有研究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測度主要有兩種思路。第一是構建數字經濟評價指標體系,即從多個維度選取并構造指標體系,合成數字經濟指數。第二種思路是測算數字經濟對應的增加值規模。本文借鑒趙濤等[17]的研究,從數字金融和互聯網發展兩方面測度城市層面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具體指標詳見表2。基于主成分分析法,對表2中5個指標的相關數據標準化后進行降維處理,得到數字經濟發展指數。
2.2.3?控制變量
本文的控制變量包含個體或家庭、城市兩個層面。個體及家庭層面選取性別、年齡、戶口、受教育程度、流動時間、流動范圍、家庭規模、就業行業作為控制變量;城市層面的控制變量包括年末總人口數、人口自然增長率、城市房價水平、城市職工平均薪酬、人均地區生產總值、每萬人床位數、每千名小學生教師數。
2.3?數據來源及描述性統計
流動人口數據來自2017年及2018年的中國流動人口動態監測調查(CMDS)數據。城市層面的數字經濟、公共服務、人口規模等數據均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對應城市的統計年報和Wind數據庫,為減緩內生性問題,城市層面的變量皆以滯后一期的形式進入模型。在將流動人口數據與城市層面數據相匹配后,借鑒何煒[18]的研究,對樣本進行如下清洗操作:刪除樣本點類型為村委會、流動原因非務工經商或隨遷、戶籍地為港澳臺及跨國遷移、流動時間不足6個月、關鍵變量缺失的樣本。經過數據匹配和清洗后,本文構建的混合截面數據庫共包含139 241個樣本。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3。
3?實證結果及分析
3.1?基準回歸結果
表4的列(1)、列(2)和列(3)報告了逐步控制個人及家庭特征、城市特征的線性回歸結果。結果顯示,數字經濟指數對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的回歸系數皆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顯著擠出了流動人口的永久居留意愿。此外,控制變量的系數與預期基本一致。個體及家庭層面控制變量的系數表明:學歷越高、流動時間越長、流動范圍越小,家庭規模越小、在現代行業就業的流動人口永久居留的意愿更強;此外,女性、年齡越大、非農戶口的流動人口在流入城市也更愿意永久居留。城市層面的控制變量則表明公共服務對流動人口有顯著的拉力,但人口規模大、房價水平高、經濟發展好的超大城市卻不利于流動人口居留。
本文進一步探究城市數字經濟水平的提高對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是否有顯著的非線性影響。列(4)報告了納入數字經濟平方項后的回歸結果,數字經濟指數及其平方項的回歸系數顯示,極值點處的數字經濟指數為1.029 7。由描述性統計可得,極值點并不在樣本數據范圍內,即并不存在非線性影響。
3.2?穩健性檢驗
3.2.1?工具變量法
因存在遺漏變量,上述基準回歸的估計有可能存在內生性問題,本文選取“1984年流入城市的每百人固定電話數×各城市數字經濟指數均值”作為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工具變量,表5列(1)報告了工具變量的估計結果。可以發現,數字經濟發展對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的擠出效應仍非常穩健。
3.2.2?控制城市落戶限制
在我國戶籍制度的限制下,若勞動力沒有本地戶口,則無法與本地戶籍人口平等的享受教育、醫療等公共服務產品,在流入地的就業市場亦受到歧視,因此會對本文結果的穩健性造成一定的影響。本文使用了吳開亞等[19]研究中的成果——46個城市的落戶門檻指數,以度量城市落戶難度水平。進一步地,參照夏怡然和陸銘[20]的做法,在模型中加入落戶門檻指數與房價收入比的交互項進行回歸,并將結果報告在表5列(2)中。數字經濟指數的系數顯著減小,仍保持1%的水平顯著,表明在考慮城市落戶限制因素后,房價收入比對流動人口的永久居留意愿的擠出效應被削弱。交互項的系數顯著為負,意味著擠出效應隨著落戶限制的加大而增強。綜合來看,即使控制了城市的落戶限制,數字經濟指數對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仍存在顯著的擠出效應,佐證了結論的穩健性。
3.2.3?更換變量指標
另外,本文通過更換核心變量來衡量指標檢驗結果的穩健性。首先,本文采用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來衡量城市數字經濟的發展水平進行回歸,結果見表5列(3)。其次,在基準估計時,我們將流動人口回答居留意愿問題時答案為“沒想好”的不確定樣本進行了剔除。然而,不確定是否定居也可以視為不具有定居意愿,因此,參考劉斌等[21]的研究,重新定義被解釋變量,將回答“沒想好”是否定居的樣本視為不具有定居意愿,亦賦值為0,結果報告在表5列(4)。更換核心變量指標后的結果也與預期一致。
3.3?異質性分析
3.3.1?個體稟賦異質性
由于流動人口在代際、戶口性質等個體稟賦方面具有顯著差異,故本文分別構建勞動力代際、戶口性質、受教育水平與數字經濟的交互項,納入模型做進一步考察,并將回歸結果報告在表6。
首先,參考現有文獻[22]的界定,將出生于1980年前的樣本視為老一代流動人口,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據CMDS數據,新生代占比近60%,已經成為流動人口的主力軍。表6列(1)的結果顯示,數字經濟發展對老一代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的擠出效應更強。可能的原因是老一代流動人口更多的是“尋求生存”,而新生代流動人口流入城市則是“尋求發展”。老一代流動人口的數字技能和素養較弱,導致其流出概率的提高。
表6列(2)和列(3)的結果表明,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農業戶口和大專以下學歷流動人口的擠出效應更強,這與我們的預期相符。可能的原因是農業轉移人口和低學歷的勞動力在城市的福利水平和社會保障較差,難以適應數字技術發展帶來的就業和技術沖擊,因此導致他們更難在城市“住下來”。
3.3.2?流動特征異質性
流動特征是影響流動人口居住決策的重要動因,故本文考慮流動人口在流入城市的流動范圍、住房類型、發展空間差異,進而考察其流動特征的異質性,回歸結果見表7。回歸結果顯示,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跨省流動、無自有住房、在傳統行業就業的流動人口擠出效應更強,也與預期相符。原因可能是,省內流動勞動力的生活成本和心理距離更低、在流入城市已購自有住房會對勞動力流動有鎖定效應及財富效應、現代行業就業的流動人口具備更高的技能水平,其在就業市場上的選擇空間更大,導致這些群體的永久居留意愿相對較高。
3.3.3?地區及城市異質性
本文樣本共涵蓋了我國31個省份的286個城市,由于我國幅員遼闊,各地區各城市間存在發展不平衡的現狀,因此本文對地區及城市劃分子樣本分別進行實證檢驗,以探究不同區域下數字經濟發展對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的影響有何差異,回歸結果見表8。
首先,本文將樣本按省份劃分為東部、東北部、中部和西部地區,并進行分組估計。表8列(1)至(4)的結果顯示,東部地區擠出效應最明顯,中部地區次之,西部地區存在擠出效應但不顯著,東北部地區的則出現了顯著的正向影響。出現以上結果可能的原因是,中西部地區數字經濟的發展對流動人口的就業擠出效應等較小,且中西部地區的住房和生活成本較低,造成了數字經濟的擠出效應較弱;東北部地區則由于自有住房的流動人口占比也較高,據2018年CMDS數據顯示,近40%的東北地區流動人口已經擁有了自有住房,顯著高于其他地區,由于自有住房的財富效應和鎖定效應導致了此結果,董昕等[23]也發現了類似的結論。
表8列(5)、列(6)是按區位特征分類的回歸結果,參考張莉等[24]的界定方法,將城市劃分為內陸城市和東部沿海城市,其中東部沿海共包含96個城市。回歸系數表明,數字經濟發展對流入到沿海城市的勞動力的擠出效應顯著高于內陸城市的勞動力。可能的原因是,數字技術在東部沿海城市的普及與應用更為廣泛,能夠更緊密地與產業結合,從而對流動人口造成的沖擊也就更為明顯。
3.4?影響機制分析
為了進一步探討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是通過何種路徑影響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的,本文進一步考察數字經濟發展擠出永久居留意愿的可能作用路徑——社會融入度。
社會融合是指流動人口不斷融入到流入城市中,逐漸在心理上認同和環境上適應流入地的過程。受數據可得性的限制,本文基于被訪者對CMDS問卷的回答,從社會心理認同度層面來度量流動人口的社會融入度,通過問卷中“我喜歡現在居住的城市”“我關注現在居住城市/地方的變化”“我很愿意融入本地人當中,成為其中的一員”“我覺得本地人愿意接納我成為其中的一員”“我感覺本地人總是看不起外地人(該問題得分進行逆向處理)”5個問題的分值總和進行測度,其中根據由完全不同意至完全同意分別賦值0-4分。5個問題的總和分值越高,流動人口的社會心理認同度越強,代表流動人口的社會融入度越好。
表9列(1)至列(3)分別報告了5個問題總分值、“我很愿意融入本地人當中,成為其中的一員”得分、“我覺得本地人愿意接納我成為其中的一員”得分的回歸結果,后兩個代表性問題參考了孫偉增和張思思[25]的研究。結果顯示,數字經濟指數對流動人口的社會融入有顯著的擠出效應。原因可能是:第一,數字技術和數字經濟的發展帶對就業產生替代效應和協同效應,由此帶來的非對稱性結構沖擊使得流動人口面臨更加嚴峻的就業競爭,增加了流動人口結構性失業的可能性。第二,數字經濟時代的勞工關系變革使得流動人口更加難以獲得社會保險等權益保障,加之其較難同戶籍人口一樣平等地享受城市優質的公共服務,增強了流動人口在工作生活過程中的脆弱性。
現有研究認為,流動人口對城市的認同感和社會融合度與其居留意愿有顯著的正向關系。鑒于此,數字經濟發展確實通過社會融入度這一作用機制擠出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
4?結論與建議
4.1?研究結論
本文構建了數字經濟發展指標評價體系,基于主成分分析法測算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并將其與CMDS數據合并進行實證探究。通過回歸檢驗發現,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流動人口永久居留意愿有顯著的擠出效應,該擠出效應的影響機制為流動人口社會融合。異質性分析發現,數字經濟對永久居留決策的影響在不同個體稟賦、流動特征、地區城市間不盡相同,就個體稟賦而言,數字經濟對老一代、農村戶口、低學歷流動人口的擠出效應更強;就流動特征而言,城市數字經濟發展的擠出效應在跨省流動、無自有住房、傳統行業就業的流動人口群體中更明顯;就區域差異而言,數字經濟更容易擠出流入到東部地區和沿海城市的勞動力。
4.2?政策建議
結合中國流動人口、數字經濟的發展現狀及本文的經驗證據,提出如下建議:
首先,政府應當關注數字經濟發展給流動人口特別是農民工帶來的技能和就業沖擊,努力縮小不同個體稟賦的人群面臨的數字鴻溝。通過專題培訓等形式加強培育低技能流動人口群體的數字技能和金融素養,使其適應數字技術變革帶來的新要求,更好地享受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紅利。
其次,相關部門應該采取舉措破解流動人口難融合的困境。一方面要引導社會和城市戶籍人口認可流動勞動力的貢獻,以促使流動人口融入本地文化,提升其歸屬感和幸福感;另一方面要使城市優質的醫療、教育等公共服務惠及流動勞動力,進而增強流動人口的居留意愿。
最后,針對各地區數字經濟發展不平衡的現狀,應當因地施策。針對欠發達、互聯網基礎設施落后的地區,在完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基礎上,推動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融合,發揮固有產業優勢,最大化發揮數字經濟帶來的普惠效應;針對較發達的東部、沿海地區,可以培育創新產業,加強數字技術帶來的產業、動力和效率變革,發揮規模效應,帶動周邊欠發達地區的數字產業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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