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蟬鳴（組詩）

黃土層

粽 子

我承認在口味上是一個偏狹的人

每年端午節吃的粽子馬虎不得

糯米必須是玉白色的

除了大棗什么餡兒也不認

青青粽葉是新鮮采摘的

綁縛的繩子一定叫馬蓮

端午節是粽子煮出來的

而粽子是偏狹包起來的

鄉下人不知屈原，也不知汨羅河

問屈原是哪個村的

汨羅河距黃河大概有多遠

讀過《離騷》的我，也回答不了這些。

我只是想象汨羅河里也有一個偏狹的人

只愛楚國，只住郢都，只寫離騷體詩歌

只愛香草美人，保留偏狹的口味

一只麻雀

一只麻雀的嘰喳是無妨的

甚至很好。這讓一個村莊更像一個村莊

一個人的童年更像童年

糧食缺乏的年代，麻雀也能成為燒烤

雪地上，寒冷和饑餓就是兩只狡猾的貓

孩子們早已支好了竹籮筐

一把金黃的秕谷在掃開的空地上很顯眼

一只麻雀站在外邊，一只麻雀進入圈套

它們來回運送糧食，讓繩子猶豫了起來

就為了那一小點肉，拆散一對鳥夫妻

愣是等麻雀吃完了所有秕谷

也沒有拉動繩子。

北風不住地吹，麻雀的羽毛被逆風支棱了起來

僅僅一念，兩只麻雀愉快地飛上了樹枝

正午的蟬鳴

在鄉下呆過的人，他們的耳朵

都受過大工業時代機器轟鳴的洗禮

夏日正午，農民從山地里回來歇晌午

一支由千萬只蟬組成的演唱隊大展歌喉

仿佛從天而降，席卷了溝梁峁塬

淹沒了村莊山路，形成穩定的交響樂

正午的蟬鳴也算不得噪音擾民，因為

沒有這聲音，農民午休也睡不踏實。

這聲音， 意味著驕陽似火玉米葉子打卷兒

也意味著，陰涼愜意槐樹底下鼾聲如雷。

而蟬鳴，對于鎮上普惠堂中藥房的店小二來說

也就是一把蟬蛻，繼續在沸水里發出咕咚聲

即便熬成藥渣兒，也保持當初嘶鳴的完整模樣。

主治：疏散風熱，利咽開音，明目退翳，息風止痙。

而真正去根兒的療法，是去鄉下聽一個夏天的蟬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