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潔
絕非失手打碎一面鏡子
而是去建構一堆語言裝置
無盡的芒刺變為未來
承載著時代徒勞的隱喻
擁擠、遲緩又匆忙的
醫院永不停歇的電梯
還有穿行其中的永恒灰黑色的人
一簇簇蒙塵的尖銳碎片
整理著炙手可熱的時間顯學
受難和死去
不再使人靈魂驚懼
在獲得更深的愛之前
需要先練習
在午夜的空茫中折射出
五彩斑斕的黑
和形態各異的白
鏡中的活法正淪為算法
作為一個已經被愛赦免的幸運者
一個無謂事物愛好者
此刻她坐在這閃光的廢墟中
扶起一些日常的事物
擦拭至澄明
讓它恢復鏡面般光滑的回憶
仲夏夜我們聊起舊事
不確切的細節增加了敘事的難度
快樂和痛苦都由自己締造
而后空氣中構建起一座現代裝置
一個外殼薄弱且內部冰冷的空間
我們正試圖剝一顆洋蔥枯朽的外衣
偉岸的倫理漸漸塌陷
過去被社會學家賦予不同的底色
人人都深諳避重就輕的技術
自我批判刻不容緩
有時我看到自己裂成兩半
各自生長
一半患有戀舊癖
而另一半正加速遺忘
“無論面壁還是面人
熟悉區塊鏈并不能讓我更幸福”
星空閃耀著隱秘的焦灼
夜晚深陷于脆弱的自負
洋蔥其實是我們熟悉的心臟
捧在手上鮮活而深刻
屏著呼吸一層層打開
它平靜的內部
仿佛正在打開佛龕
赤裸的芯似蓮花寶座上的佛
眼淚冷漠而精確地滑落
沒有任何一瓣被人類的算法困住
相比梨花盛開時的孤意
紫葉李顯得慈眉善目多了
杏花瓣則是摔碎的月亮
散落一地
春天最不需要克制的美學
遍地的葳蕤
正在打敗“少即是多”
用來加速春天消亡的武器是語言
人們言辭的慣性
給花兒們帶上枷鎖
一些從溢美中墜落
它們無疑缺乏爬到最頂處的
那種硬心腸
還有一些荊棘植物的根莖
盤在泥土里
骨骼般若隱若現
像某處遺址
清風拂過時
回到了多年前的殺戮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