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登山（組詩）

曹輝

霧中登山

野菊花伏著身子

把膝蓋跪進石頭里

水珠，順著櫟葉的掌紋滑落

砸起鐘響，山石的空

泉水如臍帶，谷中回響著

新生卵石的哇哇聲

一陣長風里

群山萬壑現出真身

紅柿子和太陽，像大小不一的

念珠，誰在輕輕撥動

山頂上

一枚果子

才是山的頂峰

它君臨天下

群峰叩拜，風云來朝

一只鳥無意覬覦高位

閃電一樣把它擄走，無人知曉

一片山河在暮色里失控

夏夜絕句

赤著的腳

像打入夜里的楔子

被夢劇烈松動，奔出到

月光的領地，竹林里

管弦音樂會還沒有結束

螢火蟲在反芻晚霞里的紅骨頭

初醒的輕盈

一群待哺的小樹，仰著頭

把星星數稀，等待黎明

覓食歸來的太陽

山中相送

山中相送罷，山更空了

崖縫咳出一枝映山紅

那個進山的護林人，像山神

路過伯牙彈過的溪流，和

蝴蝶夢里的木屋

他從松鼠的文具盒里

找到地黃，葛根和幾朵紫槐花

之后的雨滴更大了

這從天河引流下來的水

摻有星光的味道

微涼的風，吹落花瓣

像撬破的離別球面

我們走著，踩碎了

一汪水里群山的倒影

隱居之地

在一棵銀杏的巨大樹影里——

我的影子，找到了隱居之地

依木而立，蜘蛛在頭頂結網

有捉不完的夢

銀河是它的斑馬線

太陽像朵巨大的煙花，我們

脫胎于短暫，我要先松手了——

手中的地球，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