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星辰的眺望

葉耳

她，2023

她看到窗外有人在放煙花，聽到煙花爆炸的聲音，忙跑到窗前去看，并問我：爸，今晚我們還要等跨年嗎？后來她寫了會兒作業，困了想上床睡覺。我說，你不等跨年了嗎？

感冒好了之后，我還是有點兒小咳，她還好，基本上沒怎么咳嗽，就是偶爾喉嚨里還有些痰，但不影響練聲和吹薩克斯。她花了二十多塊錢從網上買了一個擺放琴譜的譜架，立在房間里，上面放一本音樂譜曲，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每次練聲時，我都感受到她對生活抱有無限的熱情與愛意。

她今天聽了很多的歌，然后練聲，她練聲時跟電子琴一起，開嗓。氣息比以前明顯好多了，也充沛流暢，更飽滿有力量。她唱的這首《在那銀色的月光下》好聽，耐聽。可以翻來覆去地聽她練習，都不覺得枯燥乏味。她練完歌，又練習吹奏薩克斯，感覺時間流淌在音樂的節奏中，有點兒緊張，又有點兒活潑，這于她是充實而歡喜的一課。

只要她學習上是愉快的就行。我夸她今天唱得不錯。

我，2017

六點就起床了，昨天一份材料還沒定下來，內心忐忑。我快速洗漱好，背起背包就下了樓。我們租住的是工業區的宿舍樓，在頂樓。我想到單位食堂吃早餐，食堂的早餐很豐富，直接刺激了我每天早起的動力。其實昨夜凌晨兩點才睡著。

從八卦嶺友誼醫院站坐323路公交車，大約四五十分鐘就可以到達上班的目的地。早上比較快，因為上車的人少，停靠時間縮短了。七點后再坐公交車出發，需要的時間明顯長了許多，有時需一個半鐘頭之多。

在飯堂吃早餐時，碰到了同一天進來的新同事，我記得她的名字。于她，我有印象，面試那天，我們都在會議室等候面試時，她和一個女孩子卻開心地聊起了護膚美容的話題。聊得太真切，另一個女孩子也湊過來參與女生們熱議的話題。這真是三個女人一臺戲。

早餐我打了粥、炒粉、雞爪、玉米棒、牛奶等。她主動跟我打招呼，感覺她是個熱情奔放的女孩。屬于90后，真是讓人羨慕的年輕啊。她坐下來問我，是不是開車過來的？我說，坐公交。問我住在哪里？我說，住八卦嶺。她問，是不是在那里買的房？我說，租住的工廠宿舍樓。她問，有孩子嗎？我說，有的。幾個呢？一個。男孩女孩？我說女孩。她說，真好！我問她你結婚了嗎？她說，有個一歲多的女孩了。

她問我以前做什么工作？這個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其實想說，我就是一個打雜的。什么活都干過，別無所長，就是個沒有什么出息的人。她說她恰好相反，她什么都沒做過，這份工作才是她人生的開始。我說，這樣好啊，這意味著你有無限的可能，因為你以后什么都可以去試試。

她坐在我面前，如同未來坐在我的對面。

她是研究生學歷。老公是大學同學，他現在的工作是開飛機，他們已經在寶安買了房。這個新來的同事，個子高啊，跟她走在一起，才明白有一種壓力屬于無形，但又無處不在。

她，2023

上網課，日語老師兩次點了她名，一次是上午遲到，一次是下午遲到。我問她原因，她說她準時進去了，可能是網絡延誤出錯。我說，這個不能成為借口，你如果提前幾分鐘進去，就算有延誤也不會出現這種遲到的情況吧。我這么說了之后，她恐怕也覺得有道理，就沒再吱聲。

數學老師點名讓她回答問題，結果答不上來，她也倒是大方得很，直接跟數學老師說，我不會。數學老師說，這么簡單的問題你都不會，得加油啦。課后我批評了她，希望她用點兒心。盡管目前投放大把的時間學音樂，但是語數外這樣的基礎課程還得跟上，無論走什么樣的路，文化基礎是學習的剛需。很簡單的道理，只有走路扎實的人，奔跑起來才更有力量。基本功不過硬，光學會花架子是徒勞的，不僅容易走彎道，而且也容易讓你得不償失。不忍心批評她，但又不能不說她，每次她總要為自己找個正當的理由。我說，只有虛心接受別人的批評，你才能有效地成長，否則你是很難長大的。

我說了一通，言語上也有點兒堅硬冰冷，她肯定會不舒服，但再不舒服，我也得說說，已經讀高中，很快就是高二，時間不等人，一晃就會過去。時間也很殘酷，等你想再努力時，你會發現一切都將變得被動，趁現在，奔跑吧少年。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貴在堅持，每天下午她都在堅持練聲，想想這點還真不錯。

我就去樓下附近的百果園買了點兒沙糖橘回來，她看到后，“哇”了一聲說，我最喜歡吃這種橘子，好久都沒有吃過了。

我，2017

醒來后聽到一陣鳥聲，起來有點兒晚，比平時晚半個鐘頭上公交車。上了車，才發現沒有座位。昨天下班后回家弄一份匯報材料，很晚才入睡。想起這份未完成的材料，總是難以睡得踏實。

清晨的公交車總能遇到去上學的中學生。有一個女中學生，在一邊背誦英語，一邊打瞌睡，頭時不時撞到了車窗玻璃。車上的人大都低著頭把玩手機。我沒睡好，想找個位置坐，好好補覺。直到那位打瞌睡的女學生下車后，我才有座位。我趕緊把屁股舒服地放上去，一覺睡到中心醫院站。下車時，看到新城廣場上有很多大叔大媽在跳廣場舞，他們和早晨的陽光在一起跳動，給人一種向上的活力，充滿了青春的彈性。

剛到辦公室，主任就提出來要看那份材料。我把材料發給辦公室同事小王，他在這里寫了八九年材料，已屬王牌材料高手。經過他的點撥和指導，我又重新加工和修改了一番，頓覺像模像樣多了。等我把材料交到主任手里時，沒想到他看后還是給了我一通批評，不僅批評，還全盤否定了我撰寫的材料。我可是按照他昨天的想法和思路來寫的，殊不知昨日的已然是昨日，他提出來的那一套行不通了，只得硬著頭皮推翻重新寫過。問題是，我的頭大了，搞得我暈頭轉向，幾乎失去了方向。沒法，只得繼續求教辦公室小王幫忙。在寫公文的路上，好在有個老師引路，讓我少走很多錯路。

表格制作也是我的弱項。我只能笨鳥笨學，步步借鑒和仿制，很難記住太多。生活不能再被耽擱，生活在現實里對我來說已是最重要的一項。

中午吃飯時，兩個女同事在談論買名牌包包的事情，非常激情。一種美好的生活幸福感撲面而來。在食堂排隊打飯時一位女同事詢問我住哪里？每天怎么坐車上班？結婚沒有？她長得蠻好看的，只是年紀有點兒滄桑。

她，2023

她有半個月沒再寫日記。學習上自律性還不夠，做事喜歡拖泥帶水，磨磨蹭蹭。但對于音樂，她確實蠻上心。這跟她感興趣有很大的關系，自覺性高。基本上每到下午她都會在固定的時間段練歌，一般是練聲，然后吹薩克斯管樂。堅持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她的聲音越來越棒，管樂吹奏也順暢了很多。

我到樓下理了個發，回房間后讓她幫我拍了個照片紀念。她拍的照片效果還挺好，我說，你真棒！她聽后露出了一臉開心的笑來。

她走路老愛小跑，好多次都差點兒摔倒在地，我跟她說，慢慢來，不要著急，你要改變這種走路方式，否則很容易摔倒在地。這跟學習和生活也是一樣的道理，要養成一種沉穩的節奏，不要急于求成，火急火燎，容易誤傷自己。父母的叨叨，多數孩子都不愛聽，也難聽進心里去。我說這些估計也是白說，等過一會兒她就會忘記得一干二凈，但還是要說，得說，多說。說一次也許作用不大，但多說，堅持說，重復說，多少還是會有所提醒。

我正說著話，她打岔說要給我一個好東西，原來是一顆糖。她說，您吃吃試試。我剝開了她遞給我的這顆糖，她看到我要把糖紙扔掉，趕緊讓我給她。我剛把糖放進嘴里一會兒，她就迫不及待地問，怎么樣，是不是很好吃？我說，還行。她說，我也覺得這糖特別好吃，沒想到這么好吃。

她去了羅湖玩，她還買回來很多好吃的東西。回來后她沒有繼續練歌，也沒有練琴，可能玩得有點兒累，天剛擦黑不久，她就說想睡覺休息。

我，2017

工作未進入狀態，感覺很疲憊，倒在床上便能睡著。總愛做夢，一個夢接一個夢，也會做一些擔驚受怕的夢。

說實話，我每天及時起早趕車上班，與單位豐富的早餐有關。這是目前我出來打工生活中最高級的早餐，差不多每個早晨我都會早早坐公交車來到這里吃早餐，吃完早餐就回辦公室按部就班工作。昨日竟然晚起了半個小時，沒有吃到早餐，只差5分鐘。簡直是讓人煩躁。

在辦公室，感覺自己很不適，沒人跟你說話，我也不太想找人說話。傻傻端坐在電腦前，辦公室進出的人多，加上我左邊和后面都有同事。

從廁所的鏡子里照見了自己左邊頭發長了不少白發。我已不是那個年輕人，我也逃不過歲月的殘酷。

辦公室雖小，但也是人際關系中的大學問。因為一件極小的事情。辦公室處理文件的馬姐，把坐在她前頭的同事批評得一無是處。其實就是轉發一份文件，在轉發文件時只需要寫幾個字綜合說明一二即可，她說人家語句不通順，用詞不對，然后就是一通莫名其妙地聯系到工作的方方面面。我聽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臨近下班時，同事又叫我做一份表格，我真的忘記了如何制作表格，只需幾分鐘的事情，我搞了四十多分鐘，直到下班都沒做完，被他一頓批評，這是幼兒園水平的表格知識你都搞不定，該怎么說你呢？

同事實在看不下去，讓我把表格發給他，幾分鐘后他就完工，然后打印了一份給我看。對我說，你拿這份表格回去好好學習學習，明天上班來辦公室重新做一份表格給我看看。我點點頭，背上包，走出了辦公室。

她，2023年

她每回醞釀好久喊出一聲爸爸時，都是心里有事情要麻煩我。她突然間對著我喊了好幾聲爸爸，然后我在等她，心里想著她又有什么事情要找老爸呢？果然，她說，爸爸我想下樓走走，然后去社區圖書館查查學習資料。

我說，去吧。

期末考試，她有兩門學科的成績排班級前4，全年級前52。我批評了她，可能說重了，也太直接。過了一會兒，我換了一種語氣跟她說，爸爸剛才的話過于嚴厲了些，但我的意思是，高中階段的時間非常珍貴，你要時刻跟自己賽跑，你要不斷超越自己，跟自己比，跟自己學習，不要去跟別人對比，做好自己就行。你的努力爸爸看在眼里，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爸爸一直陪伴在你的身邊，關注你，在意你，為你加油，為你打氣！不管你學習如何，只要努力過就好。學習是你自己的事情，要學會管理好時間與空間。她說，我每次考完試，很想被鼓勵，但您批評時，我會有壓力！我說，你能這么跟爸爸說，爸爸很欣慰，知道了，我以后也會留意的。

她在寫作業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山下小學教書的班主任李老師。我把李老師的微信推給了她。我說，她以前對你可真好，你生病了還帶你去鎮衛生院打點滴。李老師告訴我，她添加上子悅的微信啦！李老師說，她都已經念高中了，時間過得真是快啊。她真的各方面條件都是很優秀的，長得也漂亮。我把李老師夸她的話，念給她聽，她聽后“咯咯”地笑出聲來。

她寄宿時，從學校給我打來電話說，爸爸就是我們的晚自習提前了20分鐘進班級，平常都是17：10—19：00這個時間段，這是他們的自由活動時間，如果提前時間，就會縮短原本屬于他們的課余時間。而對于她來說，周二和周四的日語課和練琴剛好都是在這個時間段進行的。如果提前，她的時間是遠遠不夠的。她有點兒擔憂，把這個顧忌告訴了我，因為我跟她說過，如果在學校里遇到難題，就要跟老爸說，我會幫助她一起解決。我讓她先跟班主任說明自己的學習情況，如果不行的話，我再到時給她的班主任打電話。我跟她說了后，也給她的班主任微信留了言，班主任回復了我：子悅和我溝通過，我也已經和學校這邊申請了，由于咱們藝術班孩子有額外的專業訓練安排，所以咱們班是自愿提前進班學習的，不做統一要求，孩子們可以根據實際情況來選擇。

如此甚好，也科學。

她返校，走到園嶺地鐵口時，才發現忘了帶手機。但又怕我罵她，不敢回來拿。后來手機被我送去了地鐵口，她就站在地鐵口等我。

我，2017年

剛走進辦公室，天突然就黑了下來，緊接著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只差一點點，否則一定會被雨水淋成一個落湯雞。有位運氣不佳的新同事，牛仔褲和鞋子都被淋得濕透。開車過來的都被堵在了馬路的雨水中。

雨再大也無妨，我最大的欣慰倒不是因為躲避了一場暴雨，而是終于自己學會了制作表格。這個看似很復雜很難的東西，其實只要弄懂了它的竅門，簡直是小菜一碟，小兒科而已。慚愧，我今天穿著上有點兒過于隨意，辦公室的一位女同事含沙射影說到了我，因為今天我是穿涼鞋來的。這肯定是不成體統的，穿著形象在單位還是要講究一二的，不能穿得太隨便，最好是穿正裝。

現在上班的每個人都有車，只有我是坐公交車和擠地鐵上班。別人問我會不會開車，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會。事實上現在不會開車的真的沒有幾個，但胡子還是記得要刮一刮。面貌和氣質，胡子是一種消耗，這對于一個坐辦公室的人來說，把胡子刮干凈至關重要。

沒有被批，沒有挨訓，很平穩順利地堅持到了下班時間，只是在復印一份資料時，復印機出了點問題，卡紙了。下班后與新同事去食堂吃了晚飯，新同事畢竟比我年輕，很羨慕90后的他，飯量可以。他上下班經常騎電動車，我建議他騎共享單車比電動車安全，既環保，還能鍛煉身體。

昨晚居然失眠了，兩點多才睡，但睡意全無。半夢半醒間睡到了早上，醒來看了下手機是6點53分。趕緊刷牙洗臉，然后背上背包一路奔向公交站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