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不掉的書

郁喆雋

科幻災難電影《后天》里有這樣一個情節：北美氣候驟變，可怕的寒潮南下，紐約的氣溫降到零下幾十攝氏度。一群到紐約參加知識競賽的中學生躲進圖書館避寒。但是因為沒有供暖，情急之下他們只能燒書取暖。于是問題來了，假設有選擇的話，應該以怎樣的順序燒書呢？

對于讀書人來說，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愿意燒掉自己喜歡的那些書。此外，還需要考慮的是書的語種。對一本書的外文翻譯版，其語言不僅記錄了與原著大致相似的內容，還保留了譯者獨特的思維方式。如果在一家圖書館里一本書有好幾個版本，那就可以考慮只保留一冊……影片中的設定是，這些學生的手邊剛巧有一本《末日燒書指南》——其實也有作者寫過《末日焚書》，是因為受到了《后天》的啟發。不過在沒有檢索系統的情況下，要在書架上找到想要燒的書，需要對圖書館的分類和上架體系非常熟悉。他們首先燒掉的是勵志和成功學的書，也有人提議首先應該燒掉賬冊、稅單之類。

近日，聽聞80多歲的加拿大作家瑪格麗特·阿特伍德親自拍攝了一個短視頻，她戴著耐高溫手套、手持火焰槍“炙烤”自己的反烏托邦小說《使女的故事》。不過，她烤的這本書是由一家獨立創意公司設計并制作的，用航天級鎳絲和不銹鋼裝訂，書頁由耐熱鋁材制成，可以承受1200多攝氏度的高溫。因此，就算被自己的創作者用火焰槍“過火”，這本書也毫發無損。阿特伍德本人表示：“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試圖燒掉我自己的一本書……而且還失敗了！”這本特殊的書之后在蘇富比拍賣行以13萬美元的價格成交，所得資金將供美國筆會用于防止圖書被焚。

這件事情無疑是互聯網營銷的一個成功案例，但也有令人深思之處。從人類一萬多年的文明史來看，書籍大規模存在的時間并不長；而且廣義的書籍曾經采用了多種載體，從泥板、竹簡、莎草紙，到羊皮、縑帛，再到紙，以及數字化媒介，真正能夠防火、防霉、防蛀、防盜的載體極為稀少。阿特伍德本人在一次訪談中談及自己的寫作：“如果可以詳細描述某個未來，也許它就不會發生。”一本書只有被人讀了，才不畏懼被燒掉。

（紫 荊摘自《書城》2024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