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杜方甫老師

杜敖

二排左一是杜方甫老師，班級合影她總是習慣站在最邊上。杜方甫（1936-2022），四川教師

小學班主任杜方甫老師是2022年夏天過世的，享年86歲。當時還處于新冠疫情防控期間，沒能送她最后一程。

杜老師是個好老師。用現在的話說，一點都不卷。期末頒獎，成績好的同學能得獎，書法、美術、跳繩不錯的同學也能拿到一個筆記本。在杜老師的教育理念中，德智體美勞是要全面發展的，在任何班級里，學習成績好的永遠只是一小部分人，更多的同學渴望被看見。

更讓別班同學羨慕的是，我們班的課外活動特別多。一群小學生背著鍋碗瓢盆，徒步去河邊沙灘上挖灶野炊；坐小木船去山溪河的中沙壩，那是渠江中心一個不小的島，枯水期就會露出水面。我們去參觀過水庫，攀登過水塔；看望過鰥寡孤獨老人，拜訪過退伍的抗美援朝老兵……現在回想起來，這些都不是規定的教學內容，帶隊的老師沒有任何利益，卻要冒相當的安全風險，但杜老師的課堂確實不止在教室之內，教授的內容也不止在課本之上。

印象中，有段時間班上男生有些調皮，打架斗毆時有發生。通常來說老師下禁令即可，越嚴厲越好。杜老師沒有這么做，而是組織了一次乒乓球比賽，還特意請來年輕老師當裁判，相當正式。很快，乒乓球就成為了班上第一大運動，“以武會友”的事就少多了。

控制，還是引導？內驅，還是外驅？這是一組永恒的教育和管理課題。我們讀書的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還沒人聽說過這些詞語，但杜老師已經有了自己的理解和實踐。在那次乒乓比賽中，我得了第二名。對乒乓球的愛好保持至今。

與此同時，我們班的學習成績也很不錯。當年的升學考試，我們班包攬年級前幾名，后來多名同學考進985和211大學。在一個鄉村小鎮上，這并不多見。

小學畢業的茶話會上，有人唱歌，有人猜謎。當年正流行圣斗士，我上去比劃了一套“金剛火焰旋風拳”。杜老師一臉懵，問旁邊同學我表演的是什么，然后很認真地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來。送走我們這一屆學生，闔上那個厚厚的筆記本，教了一輩子書的杜老師就退休了……

時間過得飛快。我后來在縣城念高中，又到外地讀大學和工作，只能通過家里的親朋打聽老師的近況。有一次我媽在鎮上遇到杜老師，杜老師再三囑咐，我結婚時一定要告訴她。那一天真正到來時，年事已高的杜老師在家人的陪同下來參加了我的婚禮。我在臺上發言，最后特別致敬主賓桌上的杜老師。后來去看望她時，發現婚禮時的合影被她壓在寫字桌的玻璃下，隨時能看到。

2023年春節回老家，我帶著一家人在杜老師墓前獻上一束鮮花。9歲的女兒也跟著認真地敬了個禮。回城的路上我告訴小姑娘：“希望你也足夠幸運，能遇到杜老師一樣的好老師。”在我心中，這就是對一個老師的最高評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