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有背勁蟹有毛

呂宜園

有一次，我請齊白石老先生畫蝦，已畫了幾個，我忽然想起，曾聽婁師白說，齊老畫蝦有個特點，都是頭朝左，我所見到齊老畫的蝦也確實如此。大概因為如果叫它頭朝右，有點“背勁”，沒法下筆。我就把婁師白的話給齊老一說，想給他出個難題。誰知齊老并不答話，把紙一翻，在背面又畫了一個頭朝左的蝦，但再翻到正面，蝦就頭朝右了。原來他是利用宣紙的特性，達到這樣的效果。這種畫法，我還沒聽婁師白說過。翻一下紙不過舉手之勞，固然很容易，但如哥倫布豎雞蛋，他人慮不及此，那就難能可貴了。

我還看過齊老畫螃蟹。正在欣賞他畫的蟹殼很有質感，好像敲著能當當響，齊老說：“你再細看一下，螃蟹腿上都有毛。”我一看，螃蟹的腿部都毛茸茸的。這是他對墨汁水分的掌握恰到好處，用筆一抹，自然洇出來的。

還有一次，我看齊老畫飛著的蜜蜂，他先將頭、胸、腹畫好，然后把筆涮凈，筆尖上一點較濃的墨，以蜂腰作為圓心，臥著筆，由上而下畫一個半圓形作為右邊的翅膀，又把紙磨動一下，用同樣的辦法，由下而上畫成左邊的翅膀，最后添上腿，一只蜜蜂就躍然紙上，看著好像在嗡嗡地飛動。

（摘自《再見大師》岳麓書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