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來信

妙齡童

冬

我家的小院兒很空

西北風一吹

它就更空了

地上的黃土打著旋兒

呼啦呼啦地說個不停

是替冬天捎來的拜訪信吧

只有大地才知道信里寫了什么

奶奶說，這是她的第六十個冬天了

那么冬天幾歲呢

是不是已經很老很老了

雪花撲撲簌簌地卷在西北風里

落到了烏黑的瓦片上

掛在了光禿的樹枝頭

掉在了一寸寸的黃土中

寫下了欲言又止的答案

春

一兩東南風

熨展了蜷縮一冬的生命

媽媽說她又長了一歲

連我也變大了

長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比學會唱一首歌

還要難上許多

我把嫩葉折成口琴

吹給春天聽

春天暖和和地笑了

我在這里呢

在抽芽的綠柳梢頭

在吹皺了的湖面上

在迸出的迎春花蕾中

在每一個新生的夢里

夏

夏季的雨

是誰先嘗到了呢

墻角的大槐樹舉起了枝丫

一盞一盞的葉脈喝飽了水

嫩綠暈染成了翠綠

順著屋檐投下了一片陰涼

破殼而出的知了鳴叫作答

一往無前地攀登

頂著日頭熱烈地歡唱

唯有傾盆的雨水

讓它休整片刻

我也想知道雨的滋味

傘，故意躲進了落鎖的教室

開啟一場少年的冒險吧

嚯

它清清涼涼，暢暢快快

伸出舌尖一舔

是仲夏夜星空的味道

秋

是誰打翻了一壇子的桂花酒

是小跑而來的風嗎

它慌著給山川譜寫豐碩的篇章

稻子飽滿的臉龐

柿子渾圓的肚皮

連飄落的銀杏葉都被壓成了書簽

余暉退到了小院兒的門角

我守在爐火邊

聽紅薯給板栗講笑話

栗子們笑得咧開了嘴巴

我掰一半紅薯遞給媽媽

咬一口

心和嘴巴一起甜了

仿佛所有生命都找到了歸宿

沒有一丁點浪費

拿去吧，統統拿去

秋，擺了擺手

這一生毫不吝嗇，只做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