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玉鐲

一個陽光燦爛的星期天，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這事情你想都沒法想，并且給人留下了一個永久性的懸念。

我的同事春和秋是一對年輕的老師。春教語文，自然有厚重的文化底蘊。秋教英語，感情的長河里飛濺著西方文化的浪漫氣息。兩個人來自兩所不同的大學。秋在江南煙雨朦朧中長大，有南方女子的曼妙與溫婉，水靈靈的，手一彈都是濕潤。春來自西安，啃著民族文化的樹根長大的，一說話，都是學問與涵養。

好啦，我們的故事就發生在這兩個剛畢業不久的老師身上。

春說，忙乎一星期了，中午到市里逛逛吧？秋也說消遣去。前天辦公室里有個英語老師買了一個耳釘挺好的，便宜，還時尚，買不買是小事，欣賞欣賞，人家又不要錢，瞧瞧去。倆人逛了一圈，快到市區的盡頭，剛好路過一家珠寶店。到店里逛逛，也順便休息一下，天也熱了，人家還開著空調呢。倆人看了耳釘看耳環，又看了很時尚的吊墜，都沒有買的意思。雖說心儀已久，可是剛畢業剛結婚，工資不高，還月月扣房貸。沒錢買，飽飽眼福算了。

嗬，逛著逛著，奇跡出現了。在柜組的一角，有一個玉鐲子，藍色的，很好看。你也許會說，鐲子誰沒有見過？你見過不假，可你見過橢圓形的玉鐲子嗎？你見過這么精美絕倫又小巧玲瓏剔透的藍色的玉鐲嗎？反正春和秋是沒有見過，好奇心驅使著他們非想看看不可。

女服務生笑盈盈地走了過來，熱情洋溢地介紹著每一款金玉精品。尤其是當女老師秋要求看一下這個鐲子的時候，服務生更有精神地介紹說：這款鐲子很少見，翠玉的，全國同一款的只有六枚，花色還不一樣，絕版了。最有權威的專家出具了鑒定書。這位女士，你南方人吧，一看就知道。你這水靈的模樣，纖細白嫩的小手臂，和這玉鐲一樣少見。可巧了，這兩個少見今天碰在一起了。我拿給你試試吧，試試又不讓你買，試試又不要錢。服務生甜蜜地說笑著，拿出了鐲子。

說實話，這物件特吸引人了，特具誘惑力了。哎，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如此，不光是一雙玉鐲！

服務生說，這玉鐲都進五年了，沒有賣掉。人都覺得好，都喜歡。試試，不是膚色不合，就是戴不上。一件珍貴的寶貝，一直沉睡在柜廚里，機緣巧合了，等了五年，今天終于等來了它的主人。

服務員又重復五年來一直重復的動作，又是抹潤滑劑，又是打肥皂。秋樹立起細膩白嫩的手臂，五指并攏成美麗的含苞待放的一朵荷花，那手臂恰似細柔的擎著荷花的亭亭玉立的花桿，只不過潔白得如玉罷了。服務生反復上下地來回擦拭，手夠柔軟了，皮膚夠熨帖了，上下夠光滑了。拿來橢圓形藍色的玉鐲，服務生擠緊了秋每節手指的骨縫。嘆聲道，要是能練成縮骨法該多好。

戴鐲子所費的力氣，看上去遠比打磨十雙玉鐲都難。

嘩，終于戴上了！美麗極了！在一片贊美聲里，服務生擦拭著滿頭香汗。秋輕輕甩動捏疼揉紅的小手臂。不是不錯，是太美麗了。

欣賞把玩夠了，可是，當想再去掉的時候，已是千難萬難了。從細微末節往大處走的時候，過了難過的關節，一切都是順利的，但是從上往下脫落的時候，同樣還是那道坎，卻是不易了！服務生又是打肥皂，又是涂潤滑劑。一切都是徒然。

怎么回事呢？能套上去，怎么就抹不下來了呢？秋的眼淚都疼痛得流下來了。一個說，這是緣分啊，五年都沒有人能戴上，今天你戴上了，買了吧。想買呀，可是沒有錢啊。

這樣美麗的江南美女，剛好配上這絕美的玉鐲。你這樣亮堂，有氣質，看上去就像有學問的男士，給心愛的人買件喜歡的禮品，再應該不過了。服務生的話說得春直不好意思。

秋說，我們只是說試試，又沒有說買。麻煩你把手鐲取下來吧。

你自己取下來吧。

春說，我們不是取不下來嗎？你沒有看她痛苦得都流淚了嗎？

我們不就是看看嗎？看看總不至于非要買吧？秋堅持說。

我也沒有辦法了。服務生眼看急得要哭了。

試試惹住了。春說。

咋辦？僵持住了。

總得有個解決問題的辦法吧？眼看晌午了。

春說，你把你們老板找來。

女服務員打了電話，老板出差了。老板很有氣度。讓春接電話說，啊哦，你剛大學畢業，在咱們省重點中學當老師啊，巧啦。我早年就是你們學校畢業的。既是緣分，那就交個朋友吧，這鐲子，半賣半送給你了，這也是百年難逢的奇遇。你是個老師，又有學問又善于處理事情，由你全權處理。你看值多少錢，不讓我賠太多就行。自古以來黃金有價玉無價，玉贈有緣人。看對眼了，就是緣分，給錢就賣。真沒有錢，拿去戴去。老板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春是個有學問有涵養的老師，是個大男子，要面子。況且這看上去挺美的玉鐲，愛人秋又特別喜歡，我還能不值一個玉鐲子錢？再貴還能比老婆金貴？

買！為了面子，為了親愛的妻子，再貴也買。

服務生說，好吧。老板都說了，我看看進價。服務員翻看了很久，總算找到進貨的記錄。五年前的某一天，進價36000元。

后來討價劃價，半價。18000元買了。

秋說，你看多不值當。看看18000塊沒有了。

春說，只要你喜歡，就值了！不過，看上去越是美好的東西，越就不能招惹，說不定就沾染上你。

秋也開玩笑說，多虧了是個玉鐲子，要是個鐵手銬子可麻煩了。

說不準今天是吃虧了還是占便宜了…

這話不無道理……

故事要是到這里結束，也就不奇了！

兩個月后，春和秋才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這鐲子取不下來怎么辦？是不是要佩戴終生啊？這還不是主要問題，關鍵的問題是，最近秋戴玉鐲的手臂老是癢癢，還出現了紅紅的斑點，大有潰爛的趨勢。他們突然感覺這個美麗的玉鐲，咋就像附骨之蛆啊。

春和秋實在堅持不下去了。走，找珠寶店鋪去。這個老實厚道有涵養的語文老師突然感覺有點兒暈頭暈腦地買這個東西了，有點兒被忽悠上當受騙的感覺。我們的英語老師秋，也似乎突然覺得昔日的行為，不要說中國書上沒有，連英語的世界里都是少見的。這不光是把錢要回來把玉鐲退給店鋪的問題。還得弄清楚這到底是啥鐲子！為什么帶上鐲子，就癢，就潰爛呢？一想到這，秋的手腕又隱隱疼起來。

當他們去到店鋪的位置，卻發現，那里早已經拆遷了，變成一片廢墟。問問附近的人，誰也不知道店鋪搬哪里去了……

作者簡介：

杜紹營，魯迅文學院、奔流文學院研修班學員，阜陽市作協理事。曾在《大地文學》《語文報》等刊發文章百余篇。中篇小說《無名病毒》《洪河兩岸》《那些年? 我們也知道戀愛》《路河橋》等在阜陽市中篇小說大賽中多次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