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

謝海萍

老康是那種面相年齡跑在實際年齡前的女人，每次跟人聊起關于年齡的話題，老康總喜歡讓別人猜，而猜的結果往往是比實際年齡大兩三歲，這時候的老康就很郁悶。這樣的事發生過一兩次，當再次有人問及年齡這個話題惹得她情緒低落時，我們就戰線極其統一地勸她：“明明知道人家會把你猜老幾歲，你就實話實說，別讓人家猜了，成嗎？”老康是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斜著眼睛抿著嘴，那獨特的表情惹得我們哈哈大笑，全然沒顧及她當時受傷的小心臟。

那時，我們都離家遠，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大鍋飯。大家都是農村的孩子，打小兒就養成了勤儉節約的習慣，剩下的飯菜我們總會在第一時間夾到長得壯實的老康的碗里，老康的“哎呀”聲和我們幾個的笑聲成為大家想起來就開心的小花絮。

因為老康的壯實，我理應以為她穿什么都比我大兩碼。有一次，我買了雙減價的鞋，老康試了之后讓我也給她代買雙一樣大的。當時，我想都沒想就買了雙大一碼的，心里還想著，明明腳比我大，干什么要買雙跟我一樣大的？老康依舊穿著它。直到后來，我因為自己的鞋子濕了穿了她的鞋，才問她：“老康，咱倆的腳竟然一樣大，我一直以為你的腳比我的大呢。”老康半嗔半怒地瞪我，說道：“我的腳多大不是你說了算嗎？我讓你買雙跟你一個碼的鞋，你愣是要給我買大一個碼的！”我笑了，老康也笑了，那雙鞋子帶給我們的娛樂價值遠遠超過了鞋子本身的價值。

快過年了，我看到有關做美食的視頻，就給她轉發了幾個，老康是既不點贊也沒評價。隨后，給我發了一個她給腳丫子上抹精油的視頻，配文說抹點兒油搓很舒服。我回：老康，我發給你的和你給我發的沒對上啊。老康回：咱倆的終極目標還是一致的，飲食和健身，最終不都是走向健康嗎？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還算喜歡讀書的那類人，直到遇見了老康。冬天，大家會圍著一個火爐輪流做飯。輪到老康做飯時，我們好幾次回來吃的都是菜糊糊，原因是她看書太入迷，竟然把鍋里煮菜的事情忘記了！從此，我對“認真”兩個字又有了新的理解。老康的大專、本科，都是在短時間內自學拿到的文憑。這些年，她都是這樣用閑暇時間讀書提升自己，已經成了她的一種生活方式。

老康做菜時絕對是大刀闊斧，無論是根莖類，還是莖葉類的，老康都是兩三下切好放進鍋里，手法嫻熟，速度極快。我想，這和她的生活節奏是相吻合的，平時，又要上班，又要接送孩子，還要做家務，不會這一套功夫不足以應對這瑣碎煙火中的柴米油鹽。

老康對色彩的遷就完全超出我們的認定界限，她喜歡穿綠瑩瑩的綠色和藍瑩瑩的藍色，都是我不會形容的顏色。這些色彩最突出的特點就是艷，我們都想不通老康怎么會穿那么亮眼的衣服，老康的回復簡潔明了：喜歡！愛我所選，選我所愛，一點兒不藏著掖著，即使與大家的認知差了許多也毫不妥協，這也是老康獨有的倔強和任性。

那時，我每天早上坐車去學校，放學時得走好多路才能有車坐，老康總會用自行車載我一段。每每這時，我們總會說起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幼年時的貧苦、帶孩子時的無奈、家庭生活的瑣碎、不同的際遇，以及同樣作為女人的辛苦，這些聊天兒使我們的心越走越近，慢慢成了無話不談的閨密。

老康罵人從來不帶一個臟字，卻有理有據，說得你心服口服。

老康解決郁悶的方式是追劇和看書。

老康說，感覺時間老是不夠用，因為平時太忙，好多想讀的書都沒時間去讀。

老康的愛好比較廣泛，喜歡唱歌、美食、籃球、乒乓球、羽毛球、象棋、跳棋、五子棋等。家里的小物件壞了她也能動手修補，但是對于盤發或化妝之類，則是讓她感到為難的事。她也一直對自己的女兒強調人要修內在，可是老康，內外兼修其實更重要！

老康不用藍天六必治牙膏也能吃出吃嘛嘛香的感覺。

老康的生活過得很節儉，但賣書這件事，她從不小氣。看書時，還要用報紙包好書皮，導致我們也會效仿，想必她對知識太渴求了，才能這么愛惜書吧！

老康讀的書多，凡事很有自己的主見，但也固執。以前我們也會因為一件事爭吵，后來我們學會了求同存異，每個人的遭遇不同，所以對待人事不會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尊重才是我們與親朋好友和這個世界最好的相處方式。

老康也有看不慣我的地方，她直白地表達著，我的毛病還是有一搭沒一搭繼續犯著。雖然看不慣你，但還是能包容你、遷就你。也許，這就是我們友誼的小船能在茫茫人海中乘風破浪二十幾年的原因吧！

剛開始跟老康在一起時，我叫她康姐，后來改叫老康，現在我叫她小康。反正，我怎么叫，她怎么答應。我知道，我們之間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后來，我會寫些文字，每次寫完都會讓老康看，她會給我提意見，甚至有時比我還認真。她的這份認真，讓我感動，也讓我更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我想：最好的關系應該是互相滋養的，不管是親人還是朋友，因為他們的出現，能讓你成為更好的自己，這是人生中很幸運的一件事。

直到現在，我們還在一起，有時體驗的是快樂，有時是在生活中面對陰霾時的相互表達和傾訴。長長的路，慢慢地走，不管走多遠，我都想對老康說一聲：“認識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