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狂想

許夢悅

蚊子的叫聲讓再心靜的人都會抓狂，窗外的蟬鳴像交響樂團演繹到高潮時的噪響。倒是這黑壓壓的黑云，靜謐又危險。不過，危險的事物往往具有獨特的美麗，月光擊穿云霧的地方就別有一番風景。

我實在口渴得不行，忍耐了許久。蚊子以我為寄生物，它們特別喜歡我的耳朵，像是風箏和風箏線的關(guān)系。

蚊子甲：“媽媽，我肚子好餓。”蚊子乙：“按照平時的時間，這個雙腳怪物應該是睡死過去了，但是今天也不知道為什么還沒睡。我們先撤，一會兒再來吃飯。”蚊子甲：“好的。”我聽到了蚊子的對話。此刻的我，驚訝于自己能聽懂蚊子的語言。電影里的情節(jié)，居然發(fā)生在我的身上。一動不動的我，又聽到兩個小家伙兒躡手躡腳地飛了過來。這時，我再次側(cè)耳去聽，判斷準了蚊子在我身上的位置，猛地起身將他們直接拍死。接下來，我再也無法入睡。蚊子的尸體像平時一樣被我用紙巾包裹住，我起身將它們丟進馬桶。冰箱又發(fā)出異響，不過我已經(jīng)習慣了。我熟悉地拉開冰箱門拿出一杯冰水，一飲而下。渾身激靈了一下，我又躺回了床上。過了很久，半夢半醒之中，我依稀在坐過山車。小時候的我，每次坐車都發(fā)暈。幻境中的我仍十分不安。而我的手腳無法動彈，就連眼睛也是這樣。被黏液沾滿全身，讓我絕望的是，這黏液裹成了黏膜，將我緊緊地包裹在里面，我更加動彈不得，一種窒息感油然而生。

身為人類，我曾藐視一切其他物種。我應該想辦法。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感到我已經(jīng)在屋外了，我已經(jīng)不在家中，已經(jīng)不在我的床上。它們應該會把我的血液吸光吧，恐懼充斥在我的頭腦中。我拼命掙脫著，終于有一根手指可以活動了。根據(jù)我的觸感，這里應該是洞穴一類的地方，不過我還是沒有辦法，繼續(xù)掙扎著。當我的嘴被我清理出一個洞口的時候，我嘔吐了。剛才的一杯冰水完完整整地吐了出來。

山上滾下來一股股泥石流，此刻我就是里面的石子。我好像身處汪洋大海，但又順著一條小路被沖了出來。這下，我又變回原本的我了，只是人群中的我并不合群。我站起身來，以為是解脫，沒想到卻身處更絕望的深淵。我并不是像之前猜測的那樣，此刻的我依然身處家中。僵直的身體佇立在我家的花壇中，這個花壇是由十多個花盆和四面圍欄組成的。我記得這里，常出現(xiàn)漫天的黑蟲子。但是我的媽媽非常喜歡，每天早上都來澆水。

剛才的“大洪水”難道是我引發(fā)的？我不禁有種自豪的感覺，因為我本就希望世界上沒有蟲子，這下好了。當我冷靜下來，接受現(xiàn)狀之后，耳邊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嘈雜的聲音再次傳來。“就是他。”“就是這個雙腳怪物。”“我們該怎么辦？”此時的我，被這個新奇的景象所吸引。房間里的一切都被巨大化了，準確地說，是我變小了。“殺掉他。”“殺了他給我們提供美味的食物。”瞬間，流星般的黏液向我發(fā)射，這次徹底包裹了我。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知道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是一場夢嗎？可是太真實了，我的感官都在工作著。就這樣，我還是站立著，被關(guān)入“黏液大牢”。迷迷糊糊中，我睜開眼睛，一切變得清晰起來，我身上的黏液其實是洗手液。冷靜下來之后，發(fā)現(xiàn)這些小黑蟲，也是勤勤懇懇的。在這個小小世界中，大家都在努力地工作著。

天上飄起了白雪，原來是媽媽來給花澆水。她沒有發(fā)現(xiàn)我。剛才的水讓我得到了自由，我漫步在“小山”上，時不時地穿過幾個隧道。遠處有一座“山峰”，我跋山涉水，終于在七點后到達。一項大工程呈現(xiàn)在我的眼前，時不時還有“運輸船”“運輸機”，還有小黑蟲形成的運輸線路。后來我才知道，它們是為了修建昨天被我破壞的“城堡”。這些平時不起眼的小蟲子，此刻也顯得偉大，怪不得要殺我。突然，幾根尖刺向我射來。我想，我該逃命了，它們可不會聽我解釋……

耳邊又響起了嗡嗡的聲音。窗外雷聲大作，已經(jīng)將窗戶吹開。我隨手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了。拉開冰箱，順手拿出一杯冰水。突然，我笑了一下，笑自己做了如此荒唐的夢。我凝視花壇，沒有發(fā)現(xiàn)“運輸船”，但我要成為它們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