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色彩

白志超

站在老家的院子里，一抬頭，就能望見對面的山坡。

山坡上草木茂盛，郁郁蔥蔥，一片綠色，那綠色在陽光照耀下泛著點點亮光。山坡上有高低錯落的樹木，枝繁葉茂，蒼翠碧綠；有密密麻麻簇擁在一起的灌木叢，那些灌木叢叫不上名字，綠中透出些褐色；還有幾塊綠色的菜畦，是住在那的幾戶人家種下的。時光，如一只沙漏，慢慢流逝，山坡上綠色的景致隨著光影漸次變幻，遠遠望去，有一種“相看兩不厭”的感覺。

老家的院落在一條狹長的山谷里，坐南向北，背對山，面朝山。翻過山梁，向北就是浩蕩的黃河。出了山溝，向南就是清清的洛河。洛河在邙山頭下匯入黃河，一路東去，洛河水清，黃河水濁，流出數里，清濁分明，就形成了一處景觀—河洛匯流。

老家的村子，是一座古村寨，記得小時候，村子東西兩端各有一個石寨門，大門早已沒有了，但依然顯得古樸、森嚴。過去，村子是有防御功能的，當遇有危險時，把寨門關閉了，村子就成了一個獨立的小天地。村子兩邊的山上修有梯田，栽有果樹，還建有蓄水池。山下有學校、商店、診所，也有石碾、石磨，還有水井。

從春天到秋天，村子里的各種樹木恣意生長，房前屋后，道路兩旁，枝葉掩映，疏影婆娑，鳥雀在樹枝間穿來跳去，嬉戲歡唱，為村子里的綠色注入生命，注入生機。村子里最大的樹木，就是那棵很有些年歲的皂莢樹。老樹是村子的歷史，也是村人的鄉愁。皂莢樹巨大的樹冠，像一把綠色的大傘，又像是一面綠色的旗幟，支撐在村子里，遒勁的枝杈間隱藏著古老的秘密。桃花紅，杏花白，梨花粉，石榴花如火炬一樣，油菜花似金子一般，喇叭花泛著迷人的紫色。這些多彩的花兒點綴在村子綠色的外衣上，讓村子更加繁華、迷人，像一位高貴而又素雅的淑女。到了冬天，村子就變得孤寂了，色彩也變得單調了，只有山上皚皚的白雪給村子帶來了一絲冬日的情趣。

老家的村子里有槐樹、榆樹、椿樹、桐樹，也有柿樹、棗樹、石榴樹、葡萄樹，還有一片綠色的竹林。從春天萌生出第一片尖尖的嫩葉，到夏天勃發的片片翠綠，一直可以欣賞到深秋倔強的最后一片黃葉。第一朵綻放的火紅的石榴花，在人們的視線里慢慢生長出一個青色的小石榴，最后長成了一個泛著紅色的大石榴，這是一個成熟的過程，也是一個富有生機和樂趣的過程。一個米粒大小的葡萄，在陽光朝露的滋潤下，一天天生長，幾個月后，一串串綠色的、紫色的葡萄就會展現在人們面前。或許，這就是生命的力量。棗樹是北方先民很早就培植出的一種果樹，青青的棗兒味道鮮美，紅紅的棗兒富有營養，而棗樹好栽易活，掛果稠密，從不因為天氣惡劣或者土地貧瘠而辜負人們的期望，總是如期為人們奉獻出豐盛的果實，如樹中君子，坦蕩無私。在不同的季節里，山坡上會依照時令長出嫩青的白蒿、深綠的香椿葉、雪白的槐花等，將枝葉花莖奉獻給人們，讓生命得到升華。春天不僅是綠色的開啟，也是美味的開始。村民在綠色中播種，又在綠色中享用。綠色，是老家的底色，也是村子的生命之色。

山坡上的田地里，村人栽種有西瓜、甜瓜，山頂光照充足，晝夜溫差較大，土壤的有機質含量高。因此，味道總比山下的要好吃幾分。山坡上的土地很是肥沃，氣候溫潤，適宜栽種石榴。石榴是老家特有的水果，一粒一粒的石榴籽，緊緊擁抱在一起，寶石一般晶瑩剔透，令人陶醉。酸酸甜甜的果味誘惑著人們的味蕾，嘗上一顆，鮮紅的石榴汁便浸潤著每一個味覺細胞，讓人滿口生津，滿足了人們對口感的所有追求和想象。中國傳統文化講究字義的吉祥和寓意的美好，石榴多籽，寓意多子多福，團團相抱。秋天，柿子樹上掛滿了一個個紅彤彤的柿子，如燈籠一般，在邙嶺的秋風中搖曳、炫耀著，并期待著人們來收獲。

回到老家的那天夜里，我做了一個美麗的夢，一個綠色的夢。我夢見老家的村子里到處都是綠色，四季都是綠樹成蔭、瓜果飄香的。早晨醒來的時候，感覺還是那么清晰，那么真實。我忽然覺得，我的老家，我的故鄉，一定會擁有一個綠色的未來。